我们可爱的住房在维也纳等待我们。生活开始了,我们度过了变化无常—— 直到可怕的结束——却是极为和谐的六年时光。这幢住房有三个卧室和三个小房间,在我们结婚之前它就显得小了。
此前马勒遇到了极大的苦恼。与他的卧室相邻的一个小房间住着一位军官,这个人极为憎恨马勒,每当马勒工作的时候,他就命令他的仆人让留声机发出聒噪的声音。我们发现了他的意图,于是贿赂这个仆人,现在每当他的主人在场时,他就火速地开始把留声机开动起来。
我接管了一个经济上完全颓败的家庭。债台高筑!马勒在布达佩斯得到了一笔数额巨大的赔偿金,从那个时候起他到处都能赚到很多钱。但是他的几个妹妹,以他的大妹妹为首,任意挥霍他的钱财,使他几乎总是月初就不得不向他的朋友们举债,因为他完全一文不名了。他给我看他写给妹妹的一封信,内称:“要节省啊,几个月来我要给我的一双鞋换个掌,可我没有钱。”这是汉堡城市剧院的首席乐队长写的信啊。我们结婚时,马勒对我说:“遗憾的是我的妹妹完全不懂得管理家事,我知道得清楚,我从没有从债务中解脱出来。但现在你试试看。”摆在我面前的是一笔五万金克朗的债务。除此还要为麦尔尼格建造的房子付款。首先我必须偿还三个妹妹的那部分遗产。我受的教育很简单,那就是在青少年时很少考虑到节省,更不要说守财了。现在相反,我的抱负是使马勒不负债务。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的话,那他就得受苦——用了五年长的时间!尤斯汀娜有一次因为无意义的消费而向我提出质问,她说:“如果我们不再知道去帮助自己的话,那我就要与他去乞讨了。”
1902 年5 月人们在分离派大厅准备为马克斯·克林格尔举行一次私人的庆祝会。分离派画家用最忘我的方式在墙上画了湿壁画,其中只有由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画的得以保存下来。人们花了巨大的代价才把它们从墙上揭了下来。所有的墙上都装饰了寓意与贝多芬有关的湿壁画,马克斯·克林格尔的贝多芬纪念碑第一次摆在中间展出。
莫尔请求马勒在开幕式指挥演出,他的这个想法付诸实现了。马勒采用《第九交响曲》中的合唱:
千百万人,你们拜倒在地?
世间,你预感到了造物主?
在星界上方去寻找他!
兄弟们!一个可爱的天父
必定住在星界上方那里。
只用管乐演奏,他与宫廷歌剧院的管乐乐师一道排练并指挥了合唱,在乐器转换上使用一种能发出花岗岩般的强烈声音的方法。羞怯的克林格尔进入大厅时乐音似从天而降。由于感动,他像生根似的停止不动,眼泪缓缓地从脸上流了下来。
我们聚集一起。克林格尔在人格上没有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他当时被高估了,这大概是真的。他完全被一个不祥的红头发的俄罗斯女人阿申耶夫控制,彻底由她摆布。她歇斯底里,比如她突然间在就餐时大哭起来,因为她从前喜爱过的一头美洲豹死了;克林格尔向她投去绝望的目光,无能为力。在每一个瞬间总是出现某种争吵,他令我们感到惋惜。
他讲的话也没有价值可言,与克林格尔的见面并没有使马勒和我感到特别高兴,于是我们就从这次聚会中抽身退了出来。克林格尔是一个狂热的贪杯者,他日日夜夜毫无例外地都在酒馆里度过,可我们对此既没有乐趣也没有时间。克林格尔拥有一家香槟酒工厂,有了这份产业,他可以不必用心把事情做得格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