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笑来,哭是一种更加接近真情的表现,人可以莫名其妙地笑,但很难无缘无故地哭——除非那是表演。一个对父母缺少情感的逆子,在葬礼上要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也不是那么容易。美学的常识告诉我们,最让人落泪的是美好的东西无法挽回地被毁灭。但是,在这部高成本的悲剧里所有落难的灾民身上,我们看不到任何人性的光辉,我们看到的是人性的贪婪、卑鄙、肮脏、丑陋、阴险、歹毒、可耻、黑暗。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全都是一路货色。哪怕是情人之间、骨肉亲人之间的情感,都抵不过半片面包。人类所有的尊严、高贵的品质在饥饿面前统统缴械投降。他们身上已经没有值得我们珍惜、同情的物件了。甚至动物身上的德性,如狗身上的忠诚、乌鸦身上的孝顺也没有了。扪心自问,我们这些以动物尸体为食的人,什么时候曾经为一群比狗和乌鸦还要低贱的物种死亡而痛哭流涕过呢?
九十年代以来不断升级的将贪婪、自私、奸诈等恶劣品质视为人性正当内容的纡尊降贵的倾向,开始看起来是一种宽厚的人道主义情怀,但复加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变成了反人文性质的,成了人对自身的自我作践和辱没。当人性身上美好的品性被当成欺骗的外衣一件件被扒去之后,当人性所有的龌龊被作为一种真相来对待之后,当人的尊严被降到了连动物都不如的地步之后,人就不可避免地要失去对自身起码的尊重与珍惜,剩下来的只能是相互的憎恶、虐待与糟践了。
祛魅的世界无比荒凉,人性的祛魅让人活得可耻。
文化是人类精神的慧命,西方精神几乎每一次的进步,都要回到古希腊的源头去汲取力量。现在,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中华文明眼看也到了一个该复兴的时刻,同样需要回到先秦的源头去汲取灵感,获得重新出发的足够的加持力。时下的文化建设除了作为政治意识形态的辅助和为经济搭台跑龙套(现在上升到软实力)的功能之外,没有多少真正人文意义上的追求,更没有从人文本身的意义来理解人文。数千年传承下来的关于人性实现、升华与圆成的深厚传统,也不是某一个先进典型的事迹能够涵盖得了的。民族慧命的延续仍然需要在基础教育和文化传导、学术争鸣等不同层面上得以充分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