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一直在遗憾,陈西风只让她尝到男女交合的那种无法讲述的快感。
方月从梳妆台上找出一瓶褪毛灵,倒了一点儿,轻轻抹在小腿上。一种凉丝丝的感觉迅速在全身弥漫开来。她推开窗户,一条流着黑水的小河呆滞地铺在窗前,小河岸边有一排破棚子。棚子前面,一群脏兮兮的孩子正在清理成堆的废纸和废塑料。方月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开后,正好看到公公陈万勤在一块荒地旁用石头垒着什么。
方月不满地嘟哝一句,都什么年纪了,有福不晓得享!
这时候电话铃响起来,方月转身拿起话筒。
文科长在电话里问候她,要她好好养病,不用惦记工作。
方月说,不要紧大概是感冒了。
文科长说,是不是要生小王子了。
方月说,又不是等着要人继承王位,你们急什么?
文科长这才问她,昨天的安全检查记录表放在哪个抽屉里。方月一时记不起来,便大致说了几个地方。最后,文科长说他家今晚有个牌局,目前是三缺一。方月想了想说下午身体感觉若是好一些,晚上她就去,若是还不行,那就去不成。
放下电话,方月用开水冲了一杯奶粉,然后拿出一桶全是英文的饼干,顺手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慢慢咀嚼。也不知是什么电视剧,一开始让人觉得很无聊,可县电视台就此一套节目,没有别的可看,她强忍着往下看,竟然渐渐地看出了神。当一对男女青年谈恋爱谈得身子越挨越近,两只手想碰又不敢碰时,她也跟着心跳不止。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方月开开门,是加工车间的车工黄毛。
黄毛拎着一大包东西,进门就说是来看她的。黄毛口口声声叫她方月姐,方月听了心里很舒服,便夸起了她的那头金发。黄毛也有些得意,说前几年她总想吃药让头发变黑,不料现在竟成了最时髦的,特别是到武汉等大城市去玩时,有女人当街拦着问她是在哪儿染的,简直以假乱真。听到她说自己的头发本来就是真的时,城里的女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方月见她太得意了,就泼冷水,提醒黄毛,说不定再过几年,金发又不吃香了。黄毛忙说,其实方月的黑发才更迷人,男人喜欢黄发只是当野花来采,真正靠得住,当成依靠过日子的还是黑发。方月心里一笑,想说男人只是不喜欢黄毛的那张脸,女人的脸,丝瓜不像丝瓜,刀豆不像刀豆,别的地方再好也没有用。脸是女人的门,进不了门,里面的摆设再好也没用。
方月说,你来是有事的吧?黄毛忙说,没什么事,听车间的人说你有喜了,便想来看看。方月说,你莫听大家乱猜。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黄毛说,方月姐这么热心,我就不怕了,我想求你同陈厂长说说,将我的工种换一下,车工每天三班倒,我有些吃不消。方月说,你想做什么呢?黄毛说,只要能到后勤部门,不管哪个科室都行。方月说,后勤人员本来就太多了,恐怕有困难。黄毛说,在车间搞管理也行,不过最好是在后勤。方月说,你车间女工多,真调你,恐怕有人会抬杠攀比。黄毛说,我视力不好,可以到医院开个证明,证明不适合当车工。方月说,这样当然要好一些,有个理由嘛。
又说了一阵话,方月忽然若有所思地说,如果再年轻一些,我倒真想去车间干一两年,人太闲了心里反而难受。黄毛说,车间又是铁锈又是油污,最漂亮的女人在车间泡半年,也要变成丑小鸭。田如意在车间时,哪个看得中她?后来调到办公室,不到一年,就找上一个飞行员嫁了。方月说,田如意是不是真的很能迷惑男人?黄毛说,论漂亮她比不上你,但若论讨男人欢喜,她可真有一手绝活,比武则天还厉害。方月说,黄毛你别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我不喜欢这样,人家的丈夫死得那么惨,应该同情她才是。黄毛说,我刚才在路上碰见她,那模样我也说不出来,不过方月姐,你以后还是多留点心。方月说,我是要多留一下心,看看她为什么能让你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