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们去白马湖的时候，正是冬日。由上虞市开车过去，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春晖中学。

村子是不是还叫西徐岙，不知道了。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还愿意叫它西徐岙。村子多了些人家，依山临水，还是干净明朗，沿路一些花草树木，也有些零落的树枝枯叶，却是自然界轮回的花开花谢，让人亲切，仿佛仍然是那个年代的春晖。村口一棵二三百年的香樟树，是江南乡村的风水树。以香樟树为界，往东是西徐岙，往西是春晖中学，是白马湖，是故居。

来白马湖，其实不能仓促。从李叔同的晚晴山居到经亨颐的山边一楼，从丰子恺的小杨柳屋到朱自清故居再到夏丏尊的平屋，随便走进那座故居，都有那人那事那典故扑面迎来。

轻轻跳过李叔同，经亨颐、丰子恺，直接来到朱自清故居。朱自清的故居在小杨柳屋和平屋之间。瑞典风格的一起小建筑，风流倜傥地立于盈盈山水间。故居对着白马湖最大的湖，湖边杨柳间夹着桃树和香樟，所以即便别处是萧条的冬天，这里也还是绿意盎然。

朱自清的故居，院子通往厅堂的小径砌了齐整的青砖，青砖上了年纪，附满了沧桑的青苔。小径两边，是一种开白色小花的滴檐草，江南多雨水，廊前檐下的雨水滴落上面，这花就开得特别欢。院子里也种了两棵苔苔桔（此桔味酸而苦，却是治咳嗽的好药），黄澄澄的桔子挂满枝头，有挂不住的凋落在地上。

厅堂上挂朱自清像，像下摆着两盘苔苔桔——是绍兴一带的习俗，有着供奉的意思。然而到底嫌烦，只是采了几枚现成的苔苔桔供奉。朱自清的厨房在屋子最里面，靠山。灶台、水缸、桌凳宛如从前。而卧室里，床、橱、桌、梳妆台一一俱全。一户烟熏火燎的寻常人家。靠山的小后轩，是全屋子最小的一间，想必是朱自清的书斋。松涛如吼，霜月当窗，饥鼠吱吱地在屋脊上奔窜，寒风在窗棂外左冲右突，朱自清又做过多少幽邈的遐想？

旁边夏丏尊的平屋，此时蜡梅正开得花枝灿然。梅的香肆无忌惮，涌进朱自清故居，也漫溢到院外的马路上。平屋的厨房里还有一口水井，厨房里有水井，这是别无他处独此一家的。朱自清说，当年夏丏尊夫人好厨艺，好待客，他们常常结伴去夏家吃酒。或许这水井因热闹的烹调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