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河开始娓娓道来,夏舞越听越心寒,手指死死绞着餐布,指尖处一片苍白。
朗朗三岁的时候,一家人去大峡谷郊游,车上除了朗朗的父母以外,还有他的爷爷奶奶。本该享受天伦之路的一家人却在那天走上了死亡之路,回城的道路因为暴雨被封,他们铤而走险走了山路,结果休闲车遇上了山体滑坡,整辆车被冲到了山谷下,成了大自然的祭品。
朗朗的爸爸作为司机,当场死亡,爷爷奶奶伤重不治,妈妈为了保护朗朗,用整个身体将他护在身下,脑部因为撞击严重受伤,虽然及时送医,却不幸成为植物人,如今已经在医院躺了足足四年,靠输液氧气维持生命迹象,只有心跳,没有苏醒的征兆。
这件事对于严冀父母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老爷子干脆病倒不起,最后提早交班,将公司冒险交到了那时还年轻的严冀身上。
严冀从小就与姐姐感情融洽,姐姐一家的惨事甚至让他来不及伤痛,年纪轻轻的他就被提前推到了前台,风波的中心处。可想而知,他那时有多么不容易,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廖河几乎是沉痛地叙述着这段家族往事,他的声音低沉喑哑:“那一年谁见了我表哥都不忍心哪,一年瘦了二三十斤,日夜泡在办公室里简直成了工作狂。他那时才26岁,喝酒泡妞的年纪,他却天天待在公司里到深夜,结果他硬是挺过来了,还交了漂亮的成绩单。”
廖河言语之间对严冀的崇拜之情表露无遗,海洛推了推他:“我倒是听你提起过,你说的那个亲戚就是你表哥严冀?那你表姐的孩子?……”
海洛欲言又止,廖河一脸不忍地说:“朗朗最可怜了,有妈等于没妈,反正你们也知道了,我表哥说是舅舅,其实就跟当爹差不多了,唉,年纪轻轻的,朗朗还特别黏他。”
“唉,孩子大了,大人再宠究竟比不上亲生父母。上回我去阿姨家,朗朗发高烧说胡话,吵着要妈妈,我阿姨就一直抱着他,朗朗就哭着问我阿姨他妈妈为什么不笑不哭也不抱他老是在睡觉,然后我就看到我表哥靠在门框上,”廖河眯眼停住,仍然深深沉浸在当时的回忆中,“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床上的一老一小,要哭不哭的样子,差点把我这大老爷们弄哭出来了。”
廖河悲伤的表情直接感染到在座的女孩,海洛沉默着拍了拍男友的肩,廖河转过头与她对视一眼,伸手覆在她的手上,两人无声却颇有默契地交流着忧伤。
听完那个叫作严冀的男人的故事,夏舞面前热腾腾的牛排已经完全冷却,就好像夏舞渐渐冷却的心一样,她的眼前全是医院里严冀望着她的眼神,那种安静到悲伤的眼神,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双眼睛的时候,她的心会有微微刺痛的感觉,因为他在悲伤。
成长道路上一直顺遂的夏舞慌乱了,自己昨天的一番问责还犹在耳边,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她以为自己做对了一件事,可是今天她才了解,她在一个满身创痛的男人身上撒了盐,而他一言不发,只是说:“谢谢你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