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刘邬氏的左眼皮就跳个不停,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就像是有什么祸息要在顷刻间发生。六神无主的刘邬氏,让丫头桂香叫来了儿媳伍秀玲。
刘邬氏说:“秀玲,从早起来,不知怎的这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是哪只眼皮跳?”
“左眼皮。”
“听人讲,男左女右,女跳右主财,若是跳左,那就是主祸了。”伍秀玲说着,安慰婆母:“虽有这种预兆,可也是不要紧的,只是要求得个化解。不知婆婆往天遇着这样的事,是如何化解的?”
刘邬氏说:“往天若遇着这事,都是去浦光寺,请正俨法师点化。”
伍秀玲问:“灵不灵?”
刘邬氏说:“怎么不灵?有时候是很灵的。”
“那秀玲就陪婆婆上浦光寺,求个化解。”
“你陪我上浦光寺,达儿怎么办?你在家带达儿,让金莲陪我去就是。”
刘邬氏要女儿刘金莲同她一道去浦光寺,是因为自从张复礼出了那档子事情以后,女儿的情绪就一直不好,常常无缘无故地发火气。佛门是个清净所在,到那里去上香,或许能使她的心境平静下来。
浦溪上“扯扯渡”的老渡子叫作普佬,是个老鳏夫,住在浦溪边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里。浦溪渡口是个义渡,它所有的开支,包括做船、修船的费用,渡子的工钱,都由镇上的各个会馆分摊,万寿宫负担其中的一半。普佬晓得,元隆木行的刘老板,是渡口的财神菩萨。每当刘邬氏过渡时,他总是非常客气。刘邬氏前去浦光寺进香,带着女儿金莲和丫头桂香,又一次来到了浦溪义渡。
渡口人来人往,渡船上最好摆龙门阵,也就成了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镇上矮子雕匠和刘家小姐的传闻,三天前就成了渡船上的话题。为这事,普佬还纳闷了好一阵。他原本是不相信什么迷药的。可刘家偏生出了怪事。仙女般的刘家小姐,硬是被又矮又丑的麻家小雕匠搞到了手。不是迷药作怪,那又是哪样呢?按照常理,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做娘的是不会有闲心带着女儿去进香的。除非是外面的传闻,还没传进这位老板娘的耳朵里。
“刘家太太,去浦光寺进香呀!你小心。”普佬伺候着刘邬氏上船。他继而告诉刘邬氏,“早晌正俨法师去了一趟梵净山,前几天才回来。”
“啊!是这样吗?”刘邬氏显得很高兴,对身边的刘金莲说:“莲儿!这是我们娘儿俩的缘法。”
刘金莲没作声,只是笑了笑。普佬看得真着,小姐笑得勉强。
“太太有缘法,小姐有缘法,刘家行善积德,肯定是有缘法的。”普佬得体地奉承着刘邬氏。
桂香的心里嘀咕着,还有缘法呢!镇上都把刘家说得一钱不值了。要是往天,她早就插上嘴了。这当口,她没得那么大的胆子。
“不是初一,不是十五,又不是菩萨的生日,太太今天怎么想起去进香?”普佬想探个究竟,试着发问。
刘邬氏说:“嗨!这两天,左眼皮总是跳,也不晓得有哪样祸事临门,这才想起去浦光寺,求正俨法师化解。”
普佬的估计没错,太太果真还不晓得镇上的传言。说着,扯扯渡船已经拢边。普佬目送刘家上香的妇人们上了岸。
浦阳山上的浦光寺,因后山有一片石林,又名石林精舍。贞观二年由唐太宗敕建。唐人诗句“石林精舍五溪东”,便是指的这座寺院。历经一千多年的风雨沧桑,浦光寺依然在浦阳山上屹立。浦光寺的山门为金刚殿,前殿为大雄宝殿,后殿为佛寿殿。大雄宝殿的大楠木柱上,挂着一副对联:
木鱼敲落山边月,觉!觉!觉!觉先觉,觉后觉,无非觉觉;
金钟撞破岭头云,空!空!空!空色空,空相空,总是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