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情形,是麻老矮通情达理,尽管金莲亲自上门,也不敢应承这门亲事。若是这样,金莲上门的事,麻家人就不会声张,会立刻到刘家来通报,让我们暗地把金莲接回来。”
“那您是说——”刘金山问。
刘昌杰说:“如果麻家来人,这时候也该到了。要是早饭过后还不见麻家来人,刘家人就只有等着丢丑,等着去向张家赔不是了。”
“那我去大门口等着。”说着,刘金山离开了内堂。
窗外的大雪仍然在下着。圆盆里的木炭火,燃烧得很旺。屋里的气氛,却显得那样冷清和凝重。哭成了泪人儿般的刘邬氏,似乎变得麻木了。她喃喃地对丈夫说道:“你尽想的好事,一个送上门的富家小姐,只有哈宝才不会要。麻家人聪明得很,才不会来通报哩!”
正在这时,内堂的门“吱扭”一声开了。一切都在刘昌杰的预料之中,刘金山果真将身上还带着雪花的麻老矮,带到了刘家人的面前。刘昌杰赶紧让出了火盆边的一把椅子,说道:“麻师傅,大冷的天,你来了,快请坐!快烤火!”
麻老矮没有落座烤火,而是走到刘昌杰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充满愧疚地说道:“对不起,麻家人给老爷添麻烦了!”
刘邬氏沉不住气,哭叫着对麻老矮吼道:“你们麻家害得我们好苦啊!”
“你这是做哪样?先听麻师傅说嘛!”刘昌杰制止妻子哭闹,将麻老矮扶到圆盆边落座,并为他拍打身上的积雪,说:“麻师傅,莫听她的,你慢慢说。”
麻老矮说:“小姐昨夜到了我的家里。”
“我们已经晓得了。”刘昌杰说。
麻老矮接着说:“老爷太太请放心,小姐虽然到了麻家,麻家人没动她的一片指甲。除了我们一家三口,再没旁人晓得这件事情。大喜和小姐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年轻人不懂事,可做父母的人心里明白,米箩和糠箩是做不得一担挑的。小姐是张家的人,出嫁的日子都定好了,我们不能做对不起人的事情。三天以前,我们就把大喜打发上了贵州。他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小姐的面了。”
麻老矮的一番话,使压在刘家人心上的石头落了地。
“麻师傅,多谢!多谢了!”刘昌杰不住地对麻老矮称谢,而后转身对刘邬氏说:“我讲的没错吧!麻家人是重礼义、通情理的。”
刘邬氏问丈夫:“明天清早张家就要来接亲,你什么时候去把金莲接回来?”
刘昌杰问麻老矮:“麻师傅,依你看,什么时候、怎样把金莲接回来为好?”
麻老矮说:“白天去接小姐,是万万不可的。寨子里的一群暴伙子,听说大喜和小姐有那么回事,早就嚷着要抢亲,让他们知道小姐到了我屋里,他们是绝不会让她回来的。再有,小姐是个烈性子,她一门心思还在想着大喜,我的婆娘正在开导她,三言两语是说服不了她的。最好是到了天黑以后,不声不响地着人去接她回来。那时,小姐的情绪缓了过来,既可以避免张扬,也不会耽误明天张家的接亲。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好!就依麻师傅说的,晚上着人接小姐回家。”
矮小的雕花木匠,在刘昌杰的心目中,顿时变得高大起来。这位通情达理、足智多谋的手艺人,使刘家绝处逢生。刘昌杰对于麻家人的种种成见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位手艺人的钦佩、感激与敬重。他这才想起,大清早的,麻老矮一路走来,想必也是饿着肚子。他吩咐儿媳:“秀玲,要伙房做几个菜,留麻师傅吃餐便饭。就在这内堂吃。麻师傅到这里的事,不能走漏风声。”
与此同时,在麻老矮的家中,灵芝正把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端到刘金莲的面前。任凭灵芝好说歹说,哭得泪人儿一般的刘金莲,就是不肯吃。突然,刘金莲环顾四周而后问:“我爹呢?他到哪里去了?”
灵芝说:“小姐,你爹在浦阳镇,在刘家窨子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