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头也就行了。看我的面子,你们饶了她吧!”伍秀玲为小姑求情。
“讲情也不行,一定要出声。”娘女们再一次起哄。
“栽得是地方。”刘金莲无可奈何,嘴里含着萝卜说。说完,她继续啃食着萝卜。按照习俗,这萝卜是必须一口气吃完的。
梓台上,娘女们笑声翻天。戏台上又恢复了演唱。康喜春扮演的刘氏青提,他那禾秆筒叫般的嗓音,把刚才还吆五喝六的草台戏场唱了个鸦雀无声。刘氏青提背转身子,场面上的唢呐,吹奏起婴儿的啼哭声。刘氏青提回转身子时,怀中便多了一个婴儿的襁褓。她的儿子傅罗卜降生了。只见那刘氏青提抱着孩儿,踩着锣鼓点在戏台上缓行几步。康喜春把少妇产子后的精疲力竭和喜悦之情,活脱脱地呈现在人们面前。喜庆的鞭炮声中,地台上的男人们,纷纷把给康喜春的赏号送上戏台。管班走到台口,高声宣示着赏银者的名讳和数额。梓台上的娘女们,也七嘴八舌,围绕着康喜春开始了议论:
“这康伢儿的戏越唱越来事了,女人生了崽就是这个样子。”
“可不是吗?要不,这年纪轻轻,安花脸怎么会让他唱刘氏?”
“哎,听说他的婆娘丑得卖脉,可他对那丑婆娘还格外的好。”
“鬼话,天下的男人哪个不爱光鲜婆娘,那是他没遇到好东好西。”
“要是遇到你,那就好了。怎么样,今天给个赏号,先垫个底?”
“给就给,你怕我舍不得?还有人给啵?同我做一路给呀!”
“给呀!”
“给赏号呀!”
梓台上的娘女们,就这样抓住难得的机会,爆发出内心本能的野性与疯狂。
目连大戏唱到“抬灵官”。安花脸扮演的灵官,坐在由四名脚力抬着的敞轿上。他那两只鉴察人间善恶的火眼金睛,由彩绘的蛋壳做成。他左手挽结着祛邪的灵官诀,右手高举起降魔的竹节鞭。敞轿的上面,罩盖着一把巨大的万民伞。万民伞的层层彩布上,密密麻麻地写有此次酬神活动所有募化者的姓名。敞轿的前面,旌幡招展,鼓乐齐鸣,童男童女引路。四值功曹骑着高头大马,尾随敞轿为灵官护驾。抬灵官的队伍庄严而肃穆,在浦阳镇的三条长街缓缓行进。家家门前都摆设香案,鸣放鞭炮,恭迎灵官大驾光临。每到一个弄子口,队伍里都会增加一抬“故事”。孩童扮演高腔戏里的人物,站立于翻转的八仙桌上,由大人抬着。一路走来“故事”越来越多。有《金精戏仪》《打猎回书》《金盆捞月》《三闯挡夏》……令人目不暇接。抬灵官的队伍在街市转悠了一个上午,才又回到了清水坪。
灵官被抬到戏场,坐上了八仙桌上的一把椅子,面对着戏台上被捉拿到阴司的刘氏青提。铁面无私的灵官,对刘氏青提进行了审理。作恶多端的刘氏青提,以“私开五荤”“打僧骂道”“烧毁桥梁”等罪名,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灵官审过刘氏青提,上午的大戏腰台。当安花脸到戏房卸装时,他的身后跟着一大串人。按照习俗,灵官卸装时,要以白布在脸上盖印脸谱三张。这种盖脸布挂在家中,可做避邪之物。跟在安花脸身后的人,都想向安花脸讨要盖脸布。人们将安花脸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只只手伸向安花脸,同时都捏着一个红包。安花脸印下第一张盖脸布。当人们一跃而上抢夺时,安花脸说话了:“这张盖脸布,谁也莫想要。大头工跟我说了,要给他留着。”
这时,张复礼来到戏房。得到盖脸布,给安花脸递上一个利市。他对在场的人们连连拱手:“各位,得罪了,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