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像徐志摩:他潇洒、他有才华、他风度翩翩、他短命。
三年以前,在台大新铺的草坪上,我看到了他。他侧卧在那里,用肘支着上半身,懒洋洋地看着一本书。不,不是看书,是书在看他,风把书一页页地吹过,他却不用手去按住,这能算是看书么?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我不觉得冒昧,他也不感到唐突,他安静地望着我,似曾相识地点了点头。
先开口的是我,我一开口就是疑问:
“看什么书?”
“《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
因为这本书我也正在读,我便问他看到哪一页了,可是他的答复却大出我意外:
“风吹哪一页看哪页!”
我忍不住喜欢上他了,他真洒脱!我问他对这本书的意见,他笑了,他说:
“尼采教我们跟女人在一起不要忘记带鞭子,其实这种超人是可笑的,至少我不必担心忘记带鞭子,因为我根本就不跟女人在一起!”
我打趣说:
“海明威写《没有女人的男人》,他太消极了;你该写《不要女人的男人》,你是积极的!”
“不,我不要写,写是没有用的。叔本华就写过了,他白天写文章否定女人,晚上却偷偷跑到绿灯户睡觉。写文章载道的人很少不是伪善的,‘未明出世旨,宁歇累生狂’,我还是少发表高论吧!我只知道我们不再需要‘述而不作’的圣人,我们应该学学那些‘做而不述’的实行者。”
他言语之间,充满了一种诚意的沉痛,可是我仍旧半开玩笑地说:
“何必学别人呢?听说你就是实行者。女孩子欣赏你,你却骂她们;别的男人没有女人,你却不要女人。但我知道你不是性变态,你没有‘女人恐惧症’,你不像三国时代的焦先那样,见了女人就害怕得躲起来,你傲慢地走进女人堆里,又傲慢地走出来,只欠她们向你吹口哨!”
听了我恭维他,他大笑,他说不需要女人向他吹口哨,他也反对男人向女人吹口哨,他认为表示爱情应该多用眼睛,少用嘴唇。“并且,”他说,“现在我们中国的女孩子根本不会向男孩子吹口哨。时代不同了,我们中国的女孩子身价高了,她们都骄傲起来了,即使是潘安再世、王蒙复生,也没有女人再向他们丢水果送帽子了!”
“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老是提中国女孩子?难道美国的女孩子不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