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段日记,如今回看起来,多少使自己有点沧桑之感。因为自从这篇文章发表后,接二连三有了许多“文字缘”和“文祸”。在《文星》《文坛》《新闻天地》《自由青年》《民主评论》《自立晚报》上面,都有文字讨论到和这篇《老年人和棒子》有关的问题。今年3月间,政治大学的学生,为了《政大侨生》革新号二期的“青年人与棒子”的征文,甚至还和训导处闹出不愉快,这真是一场“棒子战”了!(1963年9月12日)
过了不久,所谓的“嵩山道士”寇谦之出来了,他居然打动了北魏太武帝和大臣崔浩,君臣二人乃如赵翼所说:
迎致谦之弟子,起天师道场于平城东南……此朝廷崇道教之始也。
这下子老道们可抖了!他们一下子得君行“道”,浩浩荡荡,打垮了所有的佛教,烧光了所有的寺庙,活埋了百分之八十的和尚,为张天师树立了空前的威严(446年)。这种威严在三百年后笼罩在一个皇帝身上,那就是杨贵妃的负心郎唐明皇。唐明皇给中国文化送了两个划时代的礼物:第一,他弘扬了评剧,给梨园子弟开创了先河;第二,他册赠了张天师,使“汉天师子孙嗣真教”,明定了道教教主的世袭,称他们为“太师”。在这里,张家的天师们又占了我们李家老子的便宜。因为唐代的皇帝姓李,老子也姓李,老子又被道教抬出来做祖师爷,所以,李家的皇帝对张家的教主自然另眼看待。果然,一个世纪后,唐武宗补足了“三武之祸”(845年),让张天师的徒弟们带来了一次绝后的表演——拆掉了四万个佛庙,强迫二十六万个和尚与尼姑还俗。三十九年后(884年),唐僖宗封张天师为“三天扶教大法师”。于是,张天师名至实归地迈进了宋朝。
宋真宗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皇帝找到了信州道士张正随,比唐朝更进一步予以优待——开始封号了,赐为“真静先生”,不但给他立授箓院及上清观,而且还不必纳税。接着又来了一个“老道迷”的皇帝——宋徽宗,他在崇宁二年(1103年)赐张天师的后人张继先为“虚静先生”,不但宋徽宗对这位“虚静先生”很着迷,连后宫的仕女们也被他迷透了。这位“虚静先生”是第三十代张天师,他唯一对不起他祖宗的是他竟没结婚,使三十代的嫡派传统及身而绝!所以只好找个族人来接香火。当然了,他当时并没像今天的第六十三代张天师一样“呈文内政部,准其收养子嗣”。他大概也不敢这样做,因为即使在专制时代,也会有些特立独行的好汉挺身出来,指斥张天师“袭封”的不对,使张天师们有所畏惧。例如,在清人王棠《知新录》中,就提到宋朝的一位林太守,曾把张天师关在牢里,然后向皇帝上奏说:“其祖乃汉(黄巾)贼,不宜使子孙袭封。”朱熹还特别称道这件事,可见在民智未开的古代,毕竟还有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