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曹地府。
“操你祖宗的阎王爷,凭什么连一口奶都不给我孙子吃,请来个道士还要被抓走?这是什么理儿?什么理儿?”唐爱国的呐喊震动着阎王大殿,插在胸前的那把刀一起一伏,绿色的血淌个不停。“我管不了那许多。钟馗,你翻翻生死簿,看看他孙子的死期是哪一天。”“回大王,还有五天。”“不——”由于喊声如雷,胸上的刀口处激出一股血流,顺着肚皮淌下来,一线血球你推我搡地沿刀口滚向刀把儿,然后大滴大滴地,大滴大滴地滑落,一股腥烘烘的气息扑鼻而来,大殿横梁上密密麻麻的虫蛇登时活跃起来,好像是蜂窝上群蜂的蠕动。“这不公平,凭什么我被日本人打死,我儿子挨饿受冻,我孙子还要早早夭折,这不公平!”沸反盈天的回音形成一阵阵的轰鸣,惊飞起横梁上的虫子。两厢列队攥着浑圆刑棍的鬼卒低下头来,一条蝮蛇咚啪掉到地上,弹蹦几下,昂起头,闪电般伸缩一下芯子,爬去。“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公平,许多人不该死却早早死了,许多人该死却活得好好的,这是事实,我管不了那许多。唐爱国,你儿子挨饿,世上谁人不挨饿?不给你孙子吃奶,那是你儿子不敬奉鬼神!你唐爱国爱子爱孙爱国,却不敬神,子子孙孙都不敬神,只会唐突胡闹,你胸膛上插着的那把刀你忘了吗?你还嚷天闹地?”阎王爷满脸揶揄。“哈哈哈哈,别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许多人不敬鬼神而大富大贵长命百岁,许多人唯敬鬼神而饿死病死;敬不敬鬼神,那是你阎王爷判定生死的标准吗?只怕是敬不敬阎王才是标准吧?哈哈哈。”“住嘴!”阎王爷扔下一个令牌,“还不给我割下他的舌头!”话音刚落,数条眼镜王蛇啪啪掉到青石板上,满殿乱爬。“哈哈哈,阎王爷,以为对我豁口截舌你就干净了吗?哈哈哈哈。”“钟馗,你听吗?”阎王重复。“是!”身着判官服的钟馗噌的一声把他的阴阳剑指向唐爱国的鼻尖,两个花头绿脸的鬼卒立时上来扭住他的两只臂膊。“荒唐!不公!”他的喊声激出刀刃滚热的血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鬼卒走近来掰开他的嘴巴,揪住他的舌头,钟馗手起剑落,一条舌头立时斩断。“啊——”唐爱国叫得大殿将崩,络腮胡把一截血淋淋的舌头扔出大殿。
“哈哈哈哈,唐爱国,你还有什么不服?”阎王爷拍一下惊堂木,震动着身体,无数的蛇还有毛毛虫纷纷落下,有两条缠在他的脖颈,他口里涌血如注,落在青石板上,和胸前刀刃刀把上滴下的血交融在一起,发出浓浓的腥臊味儿。钟馗提着斩尽邪恶的阴阳剑的手有些颤抖。“我不服!”他的舌茬子发出的吼声有些含混,每喊一声每说一句都要流出一摊血,绿绿的淋漓在青石板上,汪成一片腥臊腥臊的血海,“以前是日本人横行霸道,现在到了鬼门关你阎王爷也横行霸道吗?……”“放肆!你敢再说一遍?”“怎么不敢?我死一百遍都不怕,还怕什么!”“不怕是吧?黑白无常。”“在!”“用烙铁烙他。”“是!”大殿内立时生起一簇柴火,两块烧得通红的铁块伸着过来,挤在光溜溜的一绺一绺的背肌上,发出嗞嗞的响声。啊——啊——他的头怪异地大甩几下,昏过去了。
哗啦,哗啦,两瓢冷水浇醒他。“哈哈哈,唐爱国,你还要公平吗?”阎罗王面目狰狞。“阎王老头!”他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地挤着字,血沫子跟着挤出来,“阎王老头!”“黑白无常。”“在!”“把这个劳什子给我拖出去。”“是!”“大王,那道士怎么处理?”钟馗问。“哎呀,你自己看着办吧。”阎罗王很不耐烦。“是,大王。”“退堂!”阎罗王拂袖走入殿后,皂班衙役各个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