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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 亲爱的布尔加科夫大师(1)

私信@他们 作者:绿茶


致 亲爱的布尔加科夫大师   

阿丁

布尔加科夫(1891年5月15日-1940年3月10日),苏联作家。

1916年从基辅大学医疗系毕业后被派往农村医院。1920年,毅然放弃医学投身文学。1921年辗转来到莫斯科,之后的三年里,开始确立他在苏联的文学地位,《红色王冠》、《狗心》、《不祥的蛋》都是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他所有创作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一部作品是《大师和玛格丽特》。

致亲爱的米哈伊尔·阿法纳西耶维奇·布尔加科夫:

请允许我叫你老布,这个短促的称呼更符合我们中国人的习惯。恕冒昧,对于一个中国人而言,你们俄罗斯人的名字太长了,想到在我幼年时,曾以背诵列宁的全名为荣。这是真的,尽管你未必喜欢那个名字,可我直到今天还能背得一字不差: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

是不是完全正确?你,智慧的布尔加科夫,应该不会为一个中国人熟知列宁的名字而惊诧的,你一定知道你曾经生活的国家对于中国来说意味着什么。它对你而言是个灾难,对遥远的我们,也没什么分别。

我确信你还活着,这就是我给你写这封信的原因。

厚颜无耻地说,我和你有很多的共同点,在这里我把这句话忐忑地说出来,不是要攀附一位大师,而是身处这个时代,的确有很多话要说,而你是最理想的倾诉对象,至少你不会隔着浩渺的时空送上嘲笑,还有就是你将为我保守秘密,你在人世的四十九年,已深知自由言说带来的恐惧。

就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不过对你而言或许算个好消息。一个叫瓦茨拉夫·哈维尔的捷克人死了,自今日始,你又多了一个伙伴,他不光当过捷克第一任民选总统,还是位作家,相信在那个世界你们会找到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

“40年来每逢今天,你们都从我的前任那里听到同一个主题的不同变化:有关我们的国家多么繁荣,我们生产了多少百万吨的钢,我们现在是多么幸福,我们如何信任我们的政府,以及我们面临的前途多么辉煌灿烂。我相信你们让我担当此职,并不是要我将这样的谎言向你们重复。”

这是哈维尔在1990年的新年献辞,之所以把这段文字录于此,是为了能让你更清晰地了解这个“初来乍到”的伙计,你看,你和他是有共同点的,譬如你们终其一生都在跟谎言作战。

可对我来说,他的离去是一个生命的消逝。因此请允许我暂停这封信,我将敲下一行省略号,谨以此致哀。

我相信你会迎接他的,骑着沃兰德的天马,或者干脆骑一根玛格丽特的扫帚,掠过星空去迎接他,这是个配得上你庄重迎接的灵魂。祝你们聊得愉快,老布。

现在可以说说我和你的共同点了。跟年轻时的你一样,我也曾经是个医生,麻醉医生。曾有数不清的患者在我的人生中康复和死去,显然后者更能触动我。多年前的某个深夜,我和我的同事抬着一具正在失去温度的尸体去停尸房,我无声息地哭了。因为我见证了这个人生前蓬勃的活力,因此他的死击中了我,那一刻有句话在我心里冲撞,那是约翰·堂恩说的,曾被海明威所引用,每个人都是广袤大陆的一部分人——有一种异样的悲哀涌上来,那个人的死,就是我的某一部分的死。

如今回忆起来,或许就是那一刻决定离开的。不久后我就离开了供职的医院,但我并没有弃医从文,而是像当年你被邓尼金裹挟一样,我被生活的压力裹挟,开诊所、做生意,直至有一天赔了个精光。我敢打赌,那天的我,比你笔下的大师还绝望。但我的绝望是小市民式的绝望,我那时的理想只不过是能赚到一笔钱,一笔能买一套不大的房子的钱,把妻女安置其中。那是我第一次屈服于命运,我证明了我没有长着一颗做生意的脑袋。这个结果令我悲哀,一种直坠谷底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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