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于途中又染疾病故,杨瑾兄弟几经波折寻到杨奢,怎奈虽有叔侄之名,却无亲情。时年杨瑾十五,杨旭年仅三岁,在叔父家尽遭冷言白眼,睡的是漏屋草席,食的是残羹冷炙,过了两年名为客实为奴的光阴。
恰逢始皇征兵徙民,杨瑾看出杨奢舍不得亲子远赴边疆,便主动提出代表弟从军。杨奢大喜过望,岂有不答应之理,虚伪地落泪一番,为防杨瑾反悔,迫不及待吩咐家中为“贤侄”准备新衣、盘缠。杨瑾不放心把幼弟杨旭独自留在叔父家,索性带在身边,一同上路。
杨瑾把自家身世说罢,那同营房的三人大怒,对杨瑾那无良的叔父唾骂不止。杨瑾对顾勇三人深揖一礼:“舍弟年幼,又别无亲人,只能带在身边,与诸位同住,若有不便,还望海涵。”
“好说!何必客气!你我今后就是袍泽兄弟,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顾勇豪迈地搀扶起杨瑾,忽然灵机一动,“我说哥几个,既然大家年纪相差无几,又有缘睡在同一屋檐下,何不结为兄弟?”
杨瑾自是满口答应,另外两人也连声称好。刚好此时最后一个戍卒也来报到了,刚入营房,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顾勇不由分说一把抓过来按在地上。众人跪倒在地,以天地为证,从此互为异姓兄弟。
这几人中,吴卓年纪最长,已二十有三,是为兄长,最后进门的田瑞和居次,是二哥。杨瑾虚长顾勇一月有余,居三位,反倒是最先提议的顾勇成了四弟,然后是陶素,末位自然是年方五岁的杨旭。
众人呼兄唤弟后,各自说明身份来历,才明白大家各有来历,要么曾是一方大族,要么曾在六国做过大官,只不过连年战火,或落败或离乡,没落成平头百姓,这才到云中郡边陲之地求个出身,顾勇不禁为自己刚才炫耀门庭略感羞愧。
杨瑾的军旅生涯就此拉开了帷幕。
蒙恬在云中郡主要做四件大事:一是沿河修建屯兵驻民的城池;二是屯田垦荒;三是修筑长城;四是抵御犬戎时不时地骚扰进犯。
杨瑾这班戍卒终日操练习武之余,多是从事土木、开荒等作业。枯燥的日子令一心想去打仗的顾勇叫苦连天,盼来敌如盼久别的亲人。杨瑾倒是安于现状,能够和弟弟过安稳日子,又不用看人眼色,便知足了。
杨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杨瑾等人各省出部分口粮,再加上不断开荒辟田过程中,常常捕得到野物,倒也将他养得敦实强壮。
时光荏苒,北方草原由绿转黄,秋风起了。当午的太阳还将大地晒得暖意融融,入夜后,近似隆冬。是夜,杨瑾等人当值,甲叶的冰冷透过衣衫刺入肌肤,令人瑟瑟发抖。
“这是什么鬼天气,”顾勇抱怨地说道,“又没仗可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北方牧场已经青黄不接,”杨瑾接口说道,他与顾勇正好相反,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平稳安静的生活被破坏,“用不了多久,胡人必然南下。”
“老四,”陶素向来不以兄长称呼顾勇,顾勇也不介意,笑着说,“到时候,你可别第一个逃了。”
“呸!我逃?”顾勇向陶素啐了一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你们都逃干净了,我也不会逃,大丈夫死当马革裹尸。”
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吹过,军旗猎猎作响,砂石飞走,风中还夹杂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异臭,立即打断了兄弟之间的闲聊斗嘴。
“什么味道?如此难闻。”田瑞和捂住口鼻,厌恶得皱起眉头。
“定是胡人的马臊!”顾勇兴奋地抽刀在手,对杨瑾说道,“三哥,果真让你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