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应该步行到和生活见面的办公室，但我搭了出租车。都这么晚了，生活应该不会还在火车上，而经过了昨天在山顶别墅不愉快的一天，我也不能指望塞切斯特家的人载我去了。除了不知道该去哪儿之外，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在与你的生活见面时露着长水泡的脚，腋窝里还散发出汗臭更糟糕的了。一英里之外就能见到那栋楼，真是可怕的建筑。棕色的、令人压抑的大厦，大厦上的钢窗泄露了建筑的年龄——这是60年代的建筑风格。因为是周日，大厦里几乎空无一人，地下停车场里除了一辆轮胎漏气的车外一辆车也没有。值班岗亭里没有人，自动拦车杆也打了上去。就算这整个地方被空运到了别的星球也没人会在乎。这里太丑陋太荒僻了。走进大楼就能闻到潮湿的气味和香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真是欲盖弥彰。一张接待处的桌子占据了这件小会客室的大半空间。桌子太高了，只能露出一人绾着松散发髻的头顶。而我这才发现之前自己认为的空气清新剂其实是香水。她坐在那儿给她的厚指甲涂着血红色的指甲油，一边涂指甲一边看着桌上的小电视里的《神探哥伦布》。

“还有一件事。”我能听到哥伦布说。

“我们开始吧。”她咯咯地笑道，虽然没有看着我但却是对我说的，“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准备好，你可以先说。”

这就是我之前在电话里遇到的美国派女士。当演到哥伦布为他的妻子索要谋杀者签名时，她终于抬起头，“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叫露西·塞切斯特，我们这周通过电话，我与生活有个约会。”我对她笑道。

“没错，我记起来了。露西·塞切斯特，你给那家地毯清洗公司打电话了吗？”

“哦……没，还没呢。”

“拿去吧。除非亲自试过，我不会随便向你推荐。”她将商业卡放在桌上，滑到我这边。我不确定她这样做只是针对我还是因为对那间公司太有好感。接着，她拿出一个装满卡片的箱子，递给我一张通行证，“答应我这回你会打电话。”

惊异于她的坚持，我答应了。

“我告诉他你已经到了。”她拿起电话，“露西来见你了。”我竖起耳朵想听听他的声音，但什么也听不到。“是的，就是这样，我要把她送上楼了。”然后她转向我，“坐电梯上十楼，右转再左转，然后你就能见到他了。”

我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他长得什么样子？”

“哦，别担心——你不是在害怕吧？”

“没有，”我不屑一顾地摇摇头，“干吗要害怕？”我笑了笑，这笑声简直能告诉方圆五英里的人我真的很害怕，然后我走向电梯。

有十层楼的时间让我准备我的入场。我理了理头发，调整了站姿，用某种我从不知道的样子性感地抿抿嘴唇；我的姿态很完美，几只手指插在口袋里；这些完美地表达了我想表达的。出了电梯，我看见一张破旧的靠背椅，椅子上盖着一本掉了封面的女性杂志。玻璃墙上有一扇木头门，木头门上不均匀地盖着罗马帘。我走进这扇门，看到一个足球场一般大的房间，里面有很多被隔墙分开的迷宫一样的格子间。小桌子、老式计算机、七零八落的椅子、孩子们的相片、个性化的鼠标、带羽毛笔盖的钢笔、假日相片的屏保、生日卡、到处乱扔的小玩具还有各色马克杯，这一切说明这地方没什么意思。人们总爱将这脏兮兮的格子间布置得有家的感觉，其实自欺欺人。这儿和我的办公室简直一模一样，而这立刻让我有了种复印些文件好打发时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