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这与其说是回归,毋宁说是一次非线性变化,失去理智的结果。我一再地徘徊于摇滚仓库和操场看台之间,试图证实两年前和我做爱的长发女孩的存在,试图清晰地看到她和死去的校花,她们或者是同一个人,或者毫无关系,这都可以。但我收获到的只能是无穷无尽的迷惘。记忆已经风化,事件已经凝固。
非线性变化的世界总是企图抹平一切,在抹平的基础上拔地而起,雄伟固然雄伟,但有时有点超现实。相比之下,虚拟的互联网世界其实是线性的,带有强烈的记忆能力,即使被抹平,仍然能利用技术手段找回记忆。当然,吊扇坨子砸下来的情况除外。
曾经有个女孩对我说过,我们生活在一个乳沟时代,乳之风光必然依赖于乳沟,但乳沟之存在则没有任何实际效用,它甚至连器官都算不上。它其实是个负数,是一道阴影而已。从切面来看,乳沟正是典型的非线性变化。
二〇〇一年是个衰败与繁荣交相存在的年份,乳沟时代是否存在,我不敢确定,乳沟困境倒是的的确确缠绕着我。
我一直没有女朋友。
大学一年级的深秋,近乎谈过一次恋爱,近乎。女孩是我同班同学,长得很一般,瘦高个子,剪一个很温驯的短头发,碎碎的很好看,但经不起风吹,一吹就变成男人。这和长发女孩不能比。
女孩的脾气和她的发型颇相似,看着温驯,其实是个很有洞察力的家伙,平时话不多,更不活跃,开学头三个月她基本被忽略掉。她是T市人,家在市区,走读生,平时不在学校里,唯有上课的时候才露个脸。她似乎是挺有钱的,听说家里有房有车,不过我和她混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还是靠走路。
她研究了一点植物学,确切说是植物方面的奇谈怪论。比如颠茄在性爱方面的药用功效,天麻是如何置人于死地的,梧桐与悬铃木的区别,猫薄荷又是一种什么东西。记得最清楚的是她说世界上最好吃的苹果叫麦金托什苹果,这么一说我才理解了苹果电脑和麦金托什系统之间的关系。
这样,她多了一个绰号——植物学女孩。我只是在心里这么喊她,以示一种区别。
没有确认男女关系,没上床,没接吻,没去过看台后面。那年深秋,因为空虚,跟着她在T市到处晃悠,实指望她能做我的导游,结果遭遇了一个又一个的雨天,像两个湿淋淋的旧皮箱被放置于不同的场所。
我们在雨中参观了T市的商业中心,在雨中蹲在铁道荒凉而杂乱的货场上,在雨中徘徊于植物园、动物园,就连一年一度的菊花展似乎也受了她的感召,明明是选了个晴天去参观,到公园里居然下起雨来。
面对着雨中的景物,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作为从小在T市长大的女孩,她当导游的话基本上可以使这个城市的旅游业破产,说出来的话比雨还烦人。我跟着她东跑西颠的,似乎只是为了让她有机会多抱怨几句。
“步行街容易使人产生消费欲望,与他人近距离并行的嫉妒感、不满足、疲倦导致的思维能力下降。”在商业街上,她这么说。
“货场不为城市所容,欲望未赋予它应有的概念。”在铁道边她说。
“T市的植物园只是一群花匠在经营,但比动物园好一点,动物园看上去就像虐待狂的仓库。”
“菊花得以专门展览,全因其命贱、品种多,又正好开在适合观光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