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我又独自去了三号楼,在四楼的那间屋子里抽了一根烟,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窗户上都加了铝合金的栅栏,我在里面吹口哨,选了Lush乐队的《Ladykillers》,有低低的回声像什么乐器在伴奏,轻轻泛开,轻轻合拢。并不恐怖,只是有一点冷,有一点在时间中悬浮的哀愁,被我身体的某个部位无意中触摸到了。
唯独人形模板莉莉卡无处安放。
最初几天,她就放在我们寝室门口,我花了点时间,打了一盆清水将她擦洗干净,毕竟是塑膜贴面的,焕然一新地成为我们寝室的前台小姐。凡从过道走过的人,无不啧啧称赞,说我给莉莉卡带来了重生。我也有点得意,没顾及老星和亮亮已经在私下里将我归类为潜在的变态。过了几天,同一楼面上有个男生半夜里上厕所,厕所在走廊的尽头,三月里的夜晚还很冷,他穿着汗衫短裤急速地穿过走廊,忽然觉得有冰凉的东西摸了他的屁股,顿时毛骨悚然,回头一看,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只有莉莉卡站在那里对他微笑。
这人忍着尿,踢开我们寝室的门,对着我的床头大喊道:“老夏,把你的女妖精藏被窝里不行吗!”
我把莉莉卡放回寝室里,由于没搞清状况,懵懵懂懂继续睡觉。翌日清晨被亮亮推醒了,亮亮说:“老夏,把你的莉莉卡挪走,行不行?今天早上我梦见她了,而且我遗精了。”我说遗精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亮亮便大吼道:“我梦见莉莉卡所以遗精了,这个因果关系请你搞清楚!”这时听见老星在磨牙,梦里嘀咕道:“莉莉卡——”我和亮亮一起打了个寒战。
不知是谁告的密,中午我被保卫科请去了。三个保卫科的干部像面试一样坐在办公桌后面,我坐在一张凳子上。
“为什么要这么干?”问话的是科长,他很严肃,平时坐在保卫科的窗前,除了透过窗户看着校区,基本上无事可干。我将那六片窗玻璃视为六个十二英寸的监视器。其人在问话时不停地抓挠自己的两侧肘弯,根据一般常识,他患有湿疹,我就叫他湿疹同志。
“因为无聊啊。”我说。
“无聊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吓人?”
“不想吓人的。”我说,“当然,我不否认确实有人被吓着。”
“这种色情玩具必须没收。”湿疹同志说。
“如果是色情玩具,它就不是用来吓人的。”我说。
“能不能不要做这么无稽的事情?”湿疹同志愁眉苦脸地说,“你是毕业生,你不想背着一个处分出校门吧?这样的处分是入档案的。”
“不想。”
“那就把它交给我们吧。”
“你们要那玩意儿干吗?”
“我们是没收它,并不是要它有什么用。”
我想了一下,莉莉卡就留给他吧,其实我也想扔掉她,但她过于美丽,又始终在向我微笑,把她扔垃圾桶边未免太残酷了,而交给保卫科,确实有一种监禁之美。湿疹同志以及他的同事们,常年值班,免不了空虚寂寞,莉莉卡的存在或许可以缓解他们的压力。或许我可以去电信局门口偷一个类似的回来,或许可以给她取名字叫海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