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疏散到金泽的东京高师附中科学班一行,乘坐的夜行列车原定晚上10点50分从上野站出发,结果却遇上了“山手大空袭”。列车于是停在尾久站(东京北区)附近待命。无处可逃的我们只能待在车里期盼空袭快点结束。
幸运的是列车没有中弹。但是刚刚离开的上野,天空却被染成一片血红。抬头望着在天空中盘旋的B29飞机,我心中无比绝望。家人是不是平安,房子有没有被烧毁……想着这些,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第二天早晨,列车终于又启动了。
那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科学班比我高一年的前辈铃木淑夫先生(原众议院议员)跟我一路说着话,列车走走停停,最后到达金泽时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从车站到旧制第四高等学校(现在的金泽大学)的宿舍,路上都没有人。
到了金泽,我们进入了封闭的环境专心学习。我们唱舍歌、在其他宿舍听怪谈①,也接受过隔壁四高学生夜里挥舞着竹刀对各个寝室进行的“洗礼”,总之是领略到了旧制高中的文化生活。这些难忘的经历我一直都记得。
有时收到父母寄来的包裹,我就在大家面前打开,把母亲寄给我的食物分给大家。我家当时的粮食也很紧张,但是全靠母亲烤的煎饼,让我在同学中间有尊严地度过了学习时光。
当时驻扎在四高的陆军部队在体育馆外面晒鱿鱼,我永远忘不了跟伙伴们一起去偷鱿鱼的事情。军队警备相当森严,但有几名士兵故意假装没看见我们。于是我们每人都拿了一些回去。但是怎么吃呢,如果点火烤,肯定会飘出香味,可能会惹麻烦,最后我们决定生着吃下去,结果好几个同学还吃坏了肚子。
我们学年的年级长叫藤井裕久(原大藏大臣),他领导能力很强,总是带我们在河边烧饭吃,去繁华的街市香林坊吃茶泡饭,在各种场合、各种活动中都发挥着统帅作用。我跟他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小学时分开,但是后来又一起加入了科学班。那以后,从高中、大学、进入社会直到现在,我们都是要好的朋友。后面还会讲到,他给予了我无数的帮助。
在金泽的生活刚刚上了轨道,战败的气氛就笼罩了全国。富山、福井也遭遇了空袭。进入夏季,科学班上许多饿着肚子上课的同学不断病倒,于是疏散中止,学生们又可以回到亲人身边了。
科学班回京的决定是在8月4日作出的。但回家之前我们必须得到家人的许可,于是我赶紧给母亲写了一封加急快信。盼啊盼啊,终于等来了母亲同意的回信。
于是科学班决定8月15日下午3点统一乘车回京。玉音广播①前一日就作出了预告,于是大家聚在宿舍的门前收听宣布战败的广播。武力战争终于结束了,新的战争又开始了。父亲的会社之前被征为军需品生产厂,现在又不得不进行新的体制改革。我家也由此被时代的洪流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