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停泊了将近一百艘游艇,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像是从海里“呼啦”一下长出的一座钢铁大“森林”。那些船舶,仿佛不是人类制造,而是海洋哺育出来的有生命的大鳄鱼、大鲸鱼、大鲨鱼……他们会呼吸,会唱歌,会吟诵,会耳语,会打呼,会比赛,会炫耀,会较劲,会红眼,会妒嫉,会发狂……要说风景,花花草草,山山水水哪里没有?富人可以拥有,穷人也可以拥有。但这样特殊的风景,可不是一朝一夕、随随便便就能形成的,人类繁衍了几千年,文明进化到二十世纪,这样成规模的“钢铁森林”才进入了主流社会。莫说穷人要进入这圈子望尘莫及,小气的富人也望尘莫及,只有敢一掷千金的富豪,才能独领这方水土的风骚。这块特殊“森林”的卓绝风姿,堪称独一无二的绝色佳境。
隔岸观船和实地看船太不一样,看别人的船和看自己的船更是大不一样,看自己的船和进入自己的船更更是大不一样。
走在长长的栈桥上,我深深呼吸着海风的咸香味,眼睛、鼻子、嘴,全不够用了:前后左右,全是游艇;仰头看、侧目看、左看右看,全是闪光的金属墙壁,金属栏杆、金属房子。那些冷漠的窗户如同一只只眼睛,我盯着它们看,它们也盯着我看,仿佛想看明白这个陌生女人是何方圣贤,她的资格证在哪里?
在只允许游艇的主人进入的领域,借容容的游艇之光,我也可以随心所欲地东张西望,信马由缰。我腰板挺得直直的,头昂得高高的,栈桥富有弹性的微微晃动让人陶醉痴迷。是不一样,这是什么感觉?是大款的感觉呀!我不得不承认,有钱真好,有钱敢造,真好!
游艇的森林,游艇的宇宙!我不知道,它们中哪一个更美丽,哪一个更高贵?小游艇有小游艇的风韵,像青春少女般灵活;大游艇有大游艇的威风,像成熟男人般强壮。就造型而言,有的华丽,有的大方,有的复杂,有的简单,有活泼的,也有庄重的;就色彩而言,白色为多,银灰色也很抢眼,也有蓝白相间,也有黑白相交,还有纯白、纯灰,就是没有花花绿绿,没有大红大紫——全是最高贵的素色。
沿着鱼骨形的栈桥来来回回走上三圈,陈旧的感觉过去后,再仔细品味,又是一番新感受:大船和小船,豪华船和普通船,怎么会没差别呢?差别之悬殊,如同一栋别墅和一套公寓之别。
在这个富翁的天地中,仍然有着明显的贫富之分。大船比小船的价钱高得多,每多一平米,就是几十上百万人民币的递增。那些大船的确是有资格趾高气扬的,因为无论什么人,统统要仰视它。我亲眼看到一个洋人,仰头看马可那艘目前这里最大的美国辛班德游艇,看得把帽子掉在地上了。很好,洋人仰视华人,看着很养眼。
我这才明白了。杰克说,游艇才是身份的象征,千真万确。大游艇有大身份,小游艇有小身份,杰克的游艇不大不小,是中等身份。在陆地上,光凭穿着打扮、驾驶的车辆已经很难判定身份,新加坡街上全是好车,只要贷得起款,就能“娶”回一个“俏佳人”。在海洋里,用游艇来区分身价,这才真正的精确无误。游艇没法贷款,只能一次性付款,所以没有一个穷人进得了这个圈子,没有一个小富翁能充当得了大富翁,没有一个大富翁能充当得了超级富豪——在游艇的世界里,无法滥竽充数。
婚礼的第二天,杰克带我们去了他的海上王国——他的古兰德班克游艇。我以为老林又会拒绝,没想到,他说:当然去,我女儿创造的奇迹,我横冲直撞地去!容容是派奔驰送的他,杰克碰到比他还牛的人,只能耸耸肩。当奔驰里走出林东方老人家的那一刻,杰克就败在了老林的手下,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都是怪人,怪人治怪人,怪人再反扑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