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可是,你怀孕了,能旅游,能坐飞机吗?而且你爸小肠疝气不适合旅游……为什么不早说?”
老林抢着说:“哦,安排得好极了,我没事!”一扭头就骂一句:“什么东西!你想把所有人的思想和灵魂都垄断了?!”
船,开始调头了,突突突的声音很浑厚。
显然,杰克听到了容容报的喜讯,刚刚拉长的脸瞬间变短了。
老林碰碰我的手,悄悄说:“我突然茅塞顿开。这个人,你不要把他当正常人,当他是外星人就对了。走,上二楼看风景去。”
外星人?大错!外星人不识烟火,杰克恰恰是最实在的地球人,而且是马戏团的驯兽人,他把容容、容容的父母,包括工人,都当成小狗小马小熊来驯,拿根鞭子,拿点食物,驯得这些“动物”叫钻圈就钻圈,叫翻跟头就翻跟头,真是货真价实的驯兽人!
每当愤怒之时,我就会想起容容的日记。我得用包尔茨的影子,来镇压对杰克的满腔怒火。
2005年6月10日
今天起了个大早,从德国门兴格拉德巴赫,到法国南部的陆卡堤海边的裸体天堂,行程一千二百八十公里,要开十三个小时的车。包尔茨在那里——一个叫绿洲的度假村有自己的房子,我们要去两周。我昨天通知妈妈,妈妈问,这种地方能去吗?我说,在那里,老面包会把家务包了,我可以专心写论文,你也可以好好休整一下。老面包希望我能像德国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专职主妇一样,帮他理家,带出去很有脸面。我聪明得很,他不让我工作,我就拼命读书。包尔茨有一个优点,最爱看我读书,时不时像导师一样指导我,满足他的卖弄欲。
妈妈怎么会理解裸体天堂的内涵呢,我得给她讲ABC的基础知识。我告诉她,裸体浴始于100年前,除了东方一些国家,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有。西方国家的日光少,总是阴天,他们太渴望太阳了,于是就产生了强烈的欲望,在日光多的地方,全身裸露,与太阳溶为一体。想想也不奇怪,在欧洲,好容易出了太阳,瞬间就变成大雨,连我都盼望太阳,见太阳出来就赶紧到院子里走一走、跑一跑,把胳膊和腿暴露在日光下。妈妈说,在太阳金贵的西方,“裸体天堂”这个创意符合人性。没想到,妈妈这么快就理解了,那是妈妈为了我,不理解也得理解。我高兴地说,妈,你是开明的女性。其实刚开始,我也觉得裸体营太可怕了,可是去多了,发觉也就那么回事。
我们准时按包尔茨的规定,七点起床,包尔茨却是七点半以后才起的。如果我晚起了,他会毫不迟疑地讽刺我:“看,太阳快落山了”。
门口堆了一大堆东西,要收捡到雪铁龙车里,车已经请人在顶上用支架支起了一个船形的大“帽子”。大“帽子”和后备箱里,全是他的东西,自行车、冰鞋、大行李包、床单被子;我和妈妈的东西合装一个小箱子,各人一个电脑。“帽子”和后备箱远远装不下老面包的东西,老面包就把后排两个座位折起来,后面是妈妈的位子,只剩一个座位,还要挤一条狗,可怜的妈妈。老面包身体里就是少了为别人着想的细胞,如果他学会关心别人,即使他再穷一点,我也不会萌生离婚的念头。
装这些东西他用了两个半小时,我要帮忙,他一把挡开我的手说:“去,去上厕所,做好你们女人的事。”
计划八点走,搞到整整十点。妈妈对我说,包尔茨作为律师,能力那么强,怎么做这点事像是个弱智?这些东西,我也只要40分钟就搞定。我说,他在时间安排上永远是弱智,所以他不管做什么,永远迟到。这个德国人,倒像个突尼斯农民,总是慢半拍,而且毫无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