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陆卡堤已快夜里十一点,包尔茨房子所在的绿洲村里,有人就着星光在散步,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是不是裸体。院子里停了不少车,下周就是旺季,到那时,停车就找不到位了。
包尔茨对妈妈说,他是上世纪90年代买的房,现在别墅开发多了,海边的地太金贵了,幸亏买得早,现在如果买二手房,整整要贵三倍。这个包律师,有点生财的意识。
停车场停的车多数是好车。老面包趁机为东方岳母“补课”,他说,到这里来度假的人,有的是自己的房子,有的是租房,都是受高等教育、有身份、有经济实力的人,都非常有教养,彼此见面都会和气地打招呼,非常友爱。这里租房的价格约每周三百欧元。包尔茨的房子每年出租都有一笔收入,正好够养这房子和一家人来这儿吃喝的费用。一个月后,我们必须离开,那时是旺季的高峰,要把房子让给客户,不能错过这笔收入。他说得倒是实在,为了我妈,他已经牺牲了差不多三百欧元。不管老面包怎么鼓吹,他热衷的裸体天堂,我们东方人是羞于接受的。我觉得我妈眼睛里有点迷离恍惚。我之所以带妈妈来,目的是让她见一下世面,如果我和老包离婚了,不要说妈妈,就是我,也永远不会再碰一下这方奇特的土地。
妈妈对我说,一想到裸体在做饭、裸体在读书、裸体在看电视、裸体在梳头、裸体在做卫生,就觉得太滑稽,老面包看上去是个老古板,竟然一把年纪了,还敢到这种地方置业,还敢追我年轻漂亮的女儿,他每个细胞里都藏着浪漫。老面包见我和妈妈在窃窃私语,问我,你妈妈在笑我吗?我反问,你有那么可爱吗?
包尔茨的房子是两层的白色小“别墅”,外表看比较大,里面相当小,纯属简易楼房。二楼是伞形顶,只有中间能站直身子,两边要躬腰驼背才能进入,我有一个小电脑桌安在左边,正好坐在椅子上,顶天立地地做学问。看着老面包牛一样拎着我们的行李上那窄长的楼梯,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他嘴上说同意跟我分手,其实相当怕我飞了,所以故意让我生活能力减弱,好靠在他身上。妈妈问我,老包不帮帮你做论文?我说,偶尔看看,根本就没帮什么,他总说,做完了再说,恨不得我不及格,然后重新来过;拖着我,他好天天有中国饭吃。妈妈说,呀,老包很有心计。
斜房顶下的右边,有一张大床、两张小床,加上楼下的一大房、一小房,正好够一家四到五口人租用。客厅与厨房连在一起,卫生间很小,小马桶,小浴房,小水池,包尔茨那么大的体重,与这小人小马小刀枪的设施极不相称,他站在马桶边,如同大人进了幼儿园。妈妈对这小而实用的房子倒是很感兴趣,连连说,好玩好玩。老面包安排她睡楼下小房间,那里放了一个上下床,蚊子猖獗,老面包特别照顾我妈,只有一顶蚊帐,他给我妈安了,这个马屁是拍到点子上了,我妈说,她一沾枕头就睡过去,这是有生以来头一遭。第二天,老面包让我看他的胳膊,起码二十个包,被电蚊香熏昏的蚊子,全部趴到他胖胖的身上,在半醉状态中,美美地吸着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血酒”,我瘦骨一把,蚊子根本没看得起。看着老面包一身的疙瘩,我是又感动,又心烦——你多买一床蚊帐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