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告诉我们，瑞妮也因为交男朋友，被开除了，临走前还跟杰克大吵一架。他们的电子眼拍摄到她好多次趁他们上班时，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偷偷从后门溜走。有一次她和杰克回来时，这个用人还没回来，她解释说是给容容干洗裙子，上洗衣店了。容容问她，其他时间你出门做什么？她说，我没出门，顶多去倒垃圾。容容说，你能保证自己没说谎？她说，我保证。杰克是没有通融余地的，说，如果你说了谎话，我们立即叫你走人，马上！她说，你们没证据，要是你们胆敢陷害我，我就把你们告上法庭；如果你们在我上厕所时监控我，我会让你们身败名裂。杰克立刻拽着她往书房走，打开柜子，将监视器回放，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打扮艳丽的瑞妮从后门溜走的情景全被曝光。然后，这个女孩一句话没说，自己回到房间，将东西打包，走了，虽然还差九天满一个月，但杰克还是付给她一个月的工资。从第二天开始，他们每顿饭都在外面吃，间或请钟点工来做卫生。我对容容说，杰克请女用人，总是要年轻漂亮的，这样的人能不招猫惹狗吗？不如请一个长得丑的，省心得多。容容说，杰克最看不得丑女人，他觉得面相不好的女人，容易招坏运气。我说，即使再换一个顺眼的，也肯定是同样的结局，而且换人后还要从头教起，麻烦。说句老实话，杰克只管激化矛盾开除人，下面坐蜡的事他从来不管，来了新用人，全得你容容亲自再教一次。你们家大业大，太需要熟练工人了。容容说，我们请不请人，请什么样的人，你老人家就不要操心了。

从此以后，杰克坚决不请菲律宾人了，因为菲律宾的农村太贫穷，那里的人见识太少，竟以方便面为美食，做饭手上没感觉，怎么教也教不会。这次请的是印尼人，印度尼西亚是美食国家，再穷困也讲究一点饮食文化。这位用人名叫崔希，人老实，做苦力活很卖劲。但令人失望的是，她是从更贫困的农村来的，很笨，一件事反复多次地教，她仍然忘记。几天前刚把杰克的一件阿玛尼衬衣熨了一个洞，导致了一万人民币的损失。容容已经向中介公司要求再请一个会做饭的印尼用人，但要等一周，而他们必须有两个工人才够用。容容给我们打电话，我对容容说，你生孩子，到时候有正宗的月嫂，有两个用人，我们就不去添乱了。她说，到时候再说啦，我知道你们不习惯杰克，其实他的“暴风雨”过后就是晴天。我说，他晴了，别人能晴吗？容容叹口气说，你们实在不想来，我也不勉强，我觉得自己还是能应付的。

这个糊涂容容，我们怎么会不想同自己的女儿和外孙一起生活？只是我们没有那么强的承受力，不要说面对杰克，只要他的声音一出现，我们都会紧张。他的怀疑、揣度、挑剔、小气、自私、暴躁、敏感、狭隘、高傲、自大、自负、刚愎自用、目空一切……随便拎出一样，对我们来说，都是一座大山，能压垮十个老林那样的汉子。

算一算，容容还有二十多天就要生了。老林问我，去不去？我反问，你说呢？他说，容容不请当然不去，就算请，也不去。我不知该不该相信老林，因为他老是出尔反尔，越来越不可思议。

但是，有一天，容容突然打来电话，说：“妈，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天了，医生说我是高龄产妇，风险较大，我本来挺有底气的，怎么突然害怕起来了呢？你和爸表个态，帮不帮我？”

老林率先抢过话头：“帮，我们帮你！我们去！”……

我还能说什么？！

糊涂的容容听说我们去，高兴的同时不忘记叮嘱：“你们这次来，千万要顺着杰克，在他的家，一切他说了算，不要忤逆他。”

这简直就叫本末倒置：老人顺着晚辈；帮忙的人顺着被帮的人；出力气的人顺着不出力气的人……

我们再次登上了南下的新航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