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黄瓜两头弯
四个青叶扑鲜鲜
一头坐着黄氏女
一头坐着李翠莲
叫船倌,来冲俺
船倌听说不怠慢
早知你是黄氏女
早知你是李翠莲
拔开铁锚就开船
冲到西天得了地
封你船倌带路仙
季瓷听说招财嫂常到县城卖些小东西,不拘家里的啥,她都能拿去卖了,一把烤烟叶,一小点芝麻,两个鸡蛋,她都能去换点粮食、换俩麻钱回来。季瓷就想把她织的布拿去卖,还有她的银簪子、玉坠子和早些年绣的荷包。
那天,招财嫂从城里回来后,季瓷去了她家,果然见桌上有一袋子底的粮食。季瓷先说了好一番家常话,再问她下回去城里能不能带上她。招财嫂说:“打明儿起,就不去了,卖不动,没人要,站一天冷得受不了,脚都冻烂了,走不成路。”
隔了一天,季瓷却见她头梳得光光地出村向北去了,怀里不知揣了个啥东西。季瓷急忙拿了一卷子集上没有卖完的布,出了村去撵,跑了二里多地才撵上。
“嫂啊,叫我跟你去吧,我不图布卖出去,只跟你去学个精细,权当去玩哩。”
“你咋还真来了?”招财嫂不高兴。季瓷忙赔笑脸:“嫂,你听我说,要是今天这布卖出去了,钱先给你买粮食,中不?我就是去看看,你带我两天,我不卖跟你重样的东西,你卖烟叶我就卖纺线,你卖荷包我就卖荆条篮……”
“那我要是卖×哩?”招财嫂气恼了般,直视她的脸。
见季瓷蔫眉耷眼回来了,婆婆奇怪地问:“咦,你不是跟招财家去城里卖布去了?咋又回来了?”
“撵她撵得太猛,头就晕了,约莫着去不成。”
“憨子,那是饿的了。”婆婆心疼地说,“切块红薯,煮碗红薯茶喝喝吧。”
“不了,睡一会儿就好了。”她钻进东屋躺到床上。
睡了一觉的季瓷想,办法总得有,活人不能真的眼睁睁饿死。她想起西头细婶子到西乡要饭,见天自己肚子吃个差不多饱,还能带回点吃食。这天天黑后,她约莫那细婶子回来了,去了她家里。说了她的想法,细婶子嘴张得多大:“咦,那咋能中哩?你能跟我去要饭?你是先生家的闺女,你那俩孩都是念书的材料,将来长大了,提起这事,还不赖死人了。”
“婶儿,咱不白去要饭,我会剪花,你忘了?”
第二天天不明,季瓷怀里揣把剪子来到西头细婶子家门口,两人相伴着出村向西。走一路,说一路,说一说,唱一唱。不唱咋办哩,光坐家里发愁不顶事,吃食也不会从天上掉到嘴里,人啊,不就像是田里的野物一样吗?满世界跑着找吃食,吃进嘴里,肚子不饥才是正事。听说西边遭灾轻一点,还能要来点东西。
过了泥河,又过了蜈蚣河,离家十五里,来到一个村子口。细婶子叫季瓷在村外等着,她进到村里,见到半大不小的闺女,走上前去,问人家寻下婆家没有,过年出门不出,要不要剪个花。见闺女有点动心,细婶子就说,去吧,到村东头,那个大树墩上坐着个巧媳妇。好奇促使着闺女们真的出村去看。季瓷下剪刀,闺女们没有相不中的。围住她俩,“咦咦啧啧”地赞叹,再看季瓷穿戴齐整,说话得体,心里替她不平,这样的女人咋能落到要饭地步呢?给馍的时候也就大方许多。平分之后,细婶子落的比平日还多。细婶子说,今后咱俩搁伙计。
那以后,季瓷跟着细婶子见天能拿回十几个馍,第二天早上馏好了叫大家吃,再配上点红薯茶、麦糠,家里人不至于饿死。
细婶子说,西边咱都跑遍了,不能老去,咱向东向南去吧。季瓷不愿向东,因为于枝兰的婆家在东边,给细婶子说,向东南吧。两双小脚就慢慢向东南去。那天来到葡萄湾,季瓷说啥也不进村,给细婶子说,我在河边等,你进去吧,要多要少都是你的。细婶子说,不就是那常掌柜嘛,你们给他账也还清了,怕他啥哩。季瓷只是站着,不再往前挪动一步。细婶子知道再说不动她,便说,那你耐住性子在这儿等呀,这个庄子大,富户又多,我得多走几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