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话就不便说了,半晌,才问道:“在夫人心里,不怨恨贫僧吗?”
李优娘盯着他,淡淡地道:“一饮一啄,皆有天命。崔郎若不想死,谁能逼他死?他自己想死,抛下我们母女,我又怎么怪得了别人?何况,你只是长捷的弟弟。”
“阿弥陀佛,谢夫人宽宏大量。”玄奘合十道谢。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嘣的一声,两人抬头一看,眼前白光一闪,一支箭镞划过池塘,有如雷轰电掣般朝着玄奘射了过来!
“法师小心——”李优娘大惊失色。
这箭镞来得太快太急,玄奘只来得及一侧身,就听见耳边一声呼啸,夺的一声,箭镞贴着耳边掠过,插在了凉亭的木柱上!箭杆嗡嗡嗡地震动了半晌才停下,可见这一箭有多大的力道了。
玄奘的额头霎时间全是冷汗。两人呆了半晌,才晓得朝对面看去。对面就是后宅门口的横街,街上有一排大槐树,枝干茂密,一根树枝还在剧烈地摇晃着。看来方才有人是躲在树上朝后花园里射来这一箭。
两人不敢在花园里待,匆匆回到院里,李优娘立刻命球儿去把郭宰叫来。波罗叶听说玄奘遇到刺杀,也吓了一大跳,跑到后花园把箭拔了下来,翻来覆去地看。
郭宰一听到消息,立刻放下手里的公务,带着两名县尉霍邑县属于上县,按例配县尉两名。匆匆赶了过来,见玄奘安然无事,这才长出一口气,随即怒不可遏,命一名姓朱的县尉立刻查访凶手。
“大人,”旁边一名姓刘的县尉声音有些颤抖,捧着那根箭走了过来,脸色异常难看,“大人,这支箭……是兵箭。”
玄奘和李优娘没什么奇怪的,可郭宰的脸色顿时大变:“兵箭?”他一把抓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看,这支箭长两尺,腊木杆,箭羽是三片白色鹅羽,刀刃长而且厚,竟然是钢制的,穿透力极强,可以射穿甲胄。郭宰在军中厮杀这么多年,对这种箭太熟悉了,这是大唐军中的制式羽箭,兵箭!
他一言不发,冲到后花园的凉亭中细细观看柱子上的痕迹,又目测了一下到墙外树上的距离,低声道:“两位大人,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这支箭应该是一把角弓射出来的。”
“没错。”刘县尉也压低了声音,“从这根柱子到那棵树,足有一百二十步唐代一步合1.514米,据传是李世民以自己左右脚各走一步所定的长度单位。三百步为一里,一里为现代的4542米。,这么远距离,只有军中的步兵长弓和骑兵用的角弓才能射到,而且入柱一寸。”
郭宰摇摇头:“那棵树枝干茂密,长弓大,携带上去根本拉不开。角弓小,才能灵活使用,而且一定是复合角弓。不过复合弓射出来的兵箭,足能在一百五十步外射穿甲胄,这一箭的力度并不强。看来,不是因为枝杈所阻无法拉满,就是那人臂力弱。”
刘县尉脸色仍旧有些发白,急道:“大人,卑职的意思,不是讨论这拉弓人……这是军中的制式弓箭啊!这个杀手若是涉及军中,那可就……”
郭宰一瞪眼睛:“你记住,第一,战乱这么多年,这种制式弓箭民间不知藏有多少,本官自己家里就有,未必会涉及军中;第二,即使涉及军中,本官也要查个水落石出,玄奘法师乃是一代高僧,本官绝不允许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刺杀!明白吗?”
郭宰身形有如巨人,在夫人女儿面前唯唯诺诺,在玄奘面前毕恭毕敬,在下属面前却有无上的威仪。他在沙场厮杀多年,这么身子一板,脸一横,那股剽悍的威势顿时让县尉有些紧张,只好耷拉着脸称是。
“你记住了,弓箭和玄奘法师遇刺的事情不准外传。”郭宰又叮咛了一番。
“遵命!”刘县尉这次异常爽快。心道,你让我说我也不说,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大麻烦。哪怕不是军中派来的人刺杀,可军中的制式弓箭,你以为家家户户都有呀?便是有,也只有那些权贵家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