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山驰离寺上村后,一路不停奔走了三十多里地来到一个叫王峁的村子。山下的麦子比山上的麦子早熟,此时山下正是龙口夺食的大忙时节,南山很快在一姓王的人家落身扛活了。收夏种秋后,这户人家也看上南山一身好力气,就留下他扛长活。王财主家是地坑院,人住在坑院里,牲口棚搭在坑院上的一边,南山被东家安置在牲口棚里照料牲口。有了寺上村那险遭不测之后,南山从此多了心眼,抬脚动手时时提防周围的动静。这天夜里不知晚饭吃了啥样不合胃口的东西,给牲口添了草料、又挑来几担干土垫了圈后才上炕;刚一阖眼,肚子里突然翻江倒海起来,蹬上裤子,披了衣服就向屋外冲去,蹲在粪堆后面就是一阵紧泄。泄了后肚子里轻松了许多,刚要起身时,肚子又闹将起来,南山索性又蹲了下去。就在这时,突然看见几个人影向他的住处冲去,还没待他回过神来,屋里就响起大刀“嚓、嚓、嚓”的砍将声。南山倒吸一口气,悄然提上裤子,借着浓浓的夜色离开了……
在黑洞洞的原野上,南山就像一头蒙了眼睛的逐兽,只任自己的身子由着脚板飞快地往前闯奔,不觉闯进河套里,贴着崖根不知又奔了几时,模模糊糊看见高崖下有一眼窑洞,摸进去坐在一堆干草上,喘息起来。眼皮一沉,就睡了过去……
是窑洞外吱吱喳喳的麻雀声把他惊醒了。这时天色大亮,一片高深的玉米立在窑前的不远处。南山爬到窑口,支起耳朵向外听去,除了窑畔上的雀声外,又听得不远处传来哗哗啦啦的流水声,清晨下的一切似乎还没能从那静夜里苏醒过来。此时,南山犹在梦中,他拍了拍头,又看了看眼前的一切,难得置信里又分明感到一切都是真实的。竟是那样巧,从来没有拉过肚子的他却在那时紧得不可收拾,难道真的有神灵在暗里护着自己?凄惨、惊恐、狼狈不堪里又感到一丝万幸与喜悦。定了神,稳了思绪后,南山爬起身子向窑洞外走去。当穿过那片玉米地,走到一块红薯地跟前时,饥饿使他扑在地上,刨起红薯啃了起来。正啃着,一铲子打在他弓起的脊背上……
南山爬在齐麟公面前,羞得他不敢抬头看这给他解围的恩人。
“起来吧……”南山抬起头,齐麟公不由眼睛一亮,没想到爬在地下甘愿挨打的竟是一个如此浑实而又威猛的后生,问:“这位后生怎么甘愿吃那无情的棍棒?”
南山说:“在讨活的路上遇到恶人,连夜逃到这儿。实在饿得不行了,刨吃人家的红薯。人家打的有理,我还手不得……”
南山是被一个叫齐德的人领进地藏村的。当齐麟公正满有兴趣地问这诚实的后生时,正好那个叫齐德的中年人来到跟前,就说:“德子兄弟,麻烦你将这后生领我家里,吃顿饱饭,再换身衣服,歇息歇息。”说完,沿着小路自向河边去了。
齐德领着南山进了地藏村,立在村中一座高大的门楼下,冲门里喊道:“钟娃,快出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长得白净面庞、约有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失紧慌忙地跑了出来。齐德对他说:“东家叫你给他弄些吃的,再换上干净的衣服”说罢,朝南山一笑,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