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函谷关也不枉在灵宝一场,给灵宝留下了诸多颂词。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著下旷世大书《道德经》,使灵宝有幸成了道家之源。唐玄宗崇尚道家思想,将老子封为太上玄元皇帝,在函谷关筑台祭拜,使函谷关侧的太初宫成了皇家道观。玄宗皇帝也大方,将唐初大诗人王勃的名句“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浓缩成“灵宝”二字,赐给原称桃林县的灵宝县。“灵”是啥?灵是精神。“宝”是啥?宝是物质,世间两样最珍贵的东西,完好地凝在这地面上,一统了。
哀哉,灵宝!幸哉,灵宝!
从小长在深山的南山只知那湾子镇世面大,一进灵宝城才知那湾子镇不过卵子大。福顺老汉知道南山没进过县城,就有意带着他进城好好转看转看。灵宝城依山环水实是中原少有的水城。铁岭原脉道有力,直直向北插去,硬把黄河逼成倒置的U字形,县城就坐落在水环的脉道上。青砖城墙将城池箍得铁桶一般,在东、西、南三道城门的面额上,分别刻着“来紫”、“拱华”与“歌熏”隶书字样,未入城哩,倒先给人一种陈陈古古、雅雅致致的气象。福顺老汉领着南山从南关进城,三里有余的南大街上,一街两行全是门店铺面。早起的店员将铺面打扫一新,又给门前街面上洒了清水,拍打着长褂与过往的行人打着招呼。铺在街道上的卵石,因年长日久磨成色彩纷呈的玉样。路过南街正中的财神庙时,福顺老汉说:“进去烧炷香。”进了庙堂,福顺老汉从供桌上的竹筒里捏起三枝香,点着插在财神像前的香炉里,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念念有词地说了些啥,才起身出了庙门,指着庙堂对面的戏台子兴奋说:“城里昌盛花行的赵老板养了一个戏班。戏班里有个叫郑汝的角儿唱得真是绝了。那人样、那扮相天下找不到第二个。这人,当年就是从这庙上跟了对河的戏人,学戏去的。”
南山从来没有看过戏,更不知道郑汝是何样人等,瞅着福顺老汉只嘿嘿傻笑。一路走走停停,两人不觉来到横街上。横街因是旧时衙门所在地,灵宝人习惯叫它衙门街。进了民国后,县衙改叫县署,除了县署又多了县党部、警察局、保安团、河防团等七毬八屌的东西,都聚在这条街上。此时衙门街上,扛枪的、骑马的出出进进,一片森森凛凛样。福顺老汉拉起南山侧着身子、紧了脚步匆匆向西门外走去,生怕啥沾上身子。不想,这时一个挎着盒子枪的黑衣军人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那人先开口说:“福顺叔,进城了?”福顺老汉忙说:“三虎子正忙哩。”叫三虎的说:“下午有一团国军要进城,正忙着迎候哩。要不进去坐坐,喝口水?”福顺老汉忙说,不哩,拉起南山就走。走了一程,福顺老汉对南山说:“山子,你道那人是谁?”南山摇摇头。
“那是焦细发家的三小子,是保安团的营长。看那面相善哩,而心就似蝎子样毒着哩!
“怪不说焦细发那样欺人,原来有个挎枪的小子。”南山心里说。
灵宝城里的景观也有好些,但在福顺老汉眼里不顶啥,一辈子喜欢牲畜,就领着南山来到西门外弘农河滩上的骡马市里。这会儿河滩的枣林里已是牲畜成群了,见了好样、好牙口的骡马,福顺老汉就想上前摸一摸,与物主聊一聊,从这头走到那头不觉得快正午了,才向城里返去。这时,满城传来财神庙要唱戏的消息,而且正是昌盛花行的戏班。福顺老汉不禁高兴说:“叔要看戏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