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城昌盛花行老板赵秉正送走门下戏班班主、蒲戏当红名角郑汝后,靠在椅上又长叹一声,“郑汝,你不该这时回来!”
这天早上起来,赵老板让伙计小墩子从街上端来一盘热枣筋糕吃了后,便往西门外火车站旁的花行去了。近来不断有上海、天津、苏州等地纱厂的老板向他发来电报定购灵宝棉花,眼下离棉花收摘上市不到月日,他得早早筹备开行收花等事。灵宝自古就出产棉花,而且棉花光泽之好,弹力之强,质地之细腻柔韧实属少见,当下最好的42支纱只有灵宝棉花能纺的出。灵宝棉花向来是各大纱厂的抢手货。灵宝城大小花行十多个,因昌盛花行做的是仁义生意,下不欺棉农,上不诈客商,灵宝棉花十之有五,被昌盛花行收购了。喜里,赵老板隐隐感到一种不安,同行们明争暗斗不说,有一天城里大绅士柴有亮登门访他。寒暄之后,柴绅士透露出县党部王书记长想入股他花行之意,被他当场婉言谢绝了。对县党部书记长王百川,他向来是敬而远之。王百川领着一帮黑衣打手与民团团长李黑蛋拧成一团,在县城常以暗通共匪之嫌欺行霸市、敲诈勒索,说杀就杀,说刮就刮,搅得县城黑天雾地,人心惊慌,成了县城百姓的一大祸害。明知这是王百川向他捎信,发财了该向老子进贡了。但是生性里含有清眉傲骨的赵老板,实在无法屈下身子向最被自己瞧不起、甚至是深恶痛绝的人渣就范,这就等于把自己推进一个不清便浊的人境里。心想我赵秉正是生意人,便本本分分做生意上的事情,料你王百川不能把我咋样?想是这样想,还是感到一种不安。
花行各面人马大抵摆布到位了,看到工人们都赤着脊梁有的擦拭机器、有的加紧榨油腾库,赵老板满意地转了一圈,过问了些事情后便又回宅了。离开花行时,赵老板不由向隔壁的一座不大的院落望了一眼。那里是戏班的驻地,此时人去院空,但往日排戏时曲起弦和之声,似乎仍在院子的上空回荡着。对于门下的这班戏人,赵老板自认是生意之外的又一满意之作。戏班聚着黄河两岸上好的角色,最有名的当数郑汝。郑汝工彩旦,他的《挂画》一折既有硬功的精彩,更有一招一式的传情入微,成为蒲戏的一绝。日寇败后,天下安宁了,各地的庙会又复了,戏班被各地庙会天天追在屁股后面点戏。这不,郑汝带着戏班出去已两个多月了,现时还不知落脚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