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郑汝外,大多戏人身后都连着农村一窝窝,真正能养家糊口的还是那几亩土地。各地的庙会本多安在农闲时日,但因川里、山里的气候不同,庙会也就连扯不断,秋事渐渐忙将起来后,不时有家人捎信让戏人回去收种,郑汝就对齐德说:“从今止,不要接戏了,该歇班收秋哩。”齐德耍戏多年了,从未见过如此受各地庙会抬举的风光样,正耍在兴头上,“跟在后面撵戏的一溜行,咋歇了?”郑汝说:“古来戏事要给农时让道,大伙儿不比你,上有老爷子下有大小子,在外消游一年半载也不耽误。”齐德笑说:“怕是兄弟想那俊俏的媳妇了?”郑汝在齐德肩上拍一下,说:“小弟从来不拿内人开玩笑。”
郑汝早知玉翠被齐麟公安置在学校当了教员,自然高兴不已,离别多日说不想玉翠也是假话,只是他做一事专一事,心神从来不一分为二。戏事松了,想念玉翠的心情起了,散班后便匆匆往回赶。进了齐宅,郑汝到上房见齐麟公,先道一声谢谢,然后将戏班在外的事情报给齐麟公。敬是真敬,谢是真谢,敬里谢里丝毫不见那媚媚俗俗的软骨;早有苗志将玉翠在校执教的情况回给齐麟公,除了“好”字,还是“好”字,喜得齐麟公自认又当了一回伯乐。齐麟公从来厌那表内不一的浮样,见郑汝说话处事有礼有节,一副清清正正、大大方方、实实在在的样子,对这小俩口又添了几分好感。不多时玉翠放学回来,乍一见郑汝出现在眼前,当下红了面庞。善解人意的齐老太请两人回房。进了房,将门轻轻掩上,郑汝一把将玉翠抱在怀里……
第二天早上练功回来,玉翠正要起床。晨曦从窗帘透进来映在玉翠那半裸的身上,便如一幅圣洁的画样,郑汝久久地端详着,慢步上去,迎着玉翠张开的手臂伏了上去……总算松了手,郑汝突然想起啥说:“妹妹,听说偏院还有个叫南山的小伙子在做活,多日了还未见面哩。总是在一门之下谋事糊口,相识一下总有好处。”玉翠说:“哥哥想得在理,只这南山在黄河滩挖石炭,早出晚归,不知在不在。”郑汝说:“在也是,不在也是,过去看看不多余。”
不下滩,南山也是早早起来,挥着大扫把先将院子扫一遍。正扫着,突然发现两双脚站在扫把前,南山抬头看来。
“这位就是南山兄弟吗?”郑汝笑问。南山点了头。
“我叫郑汝,她是我的内人叫玉翠。”郑汝说,“早知齐宅还有你这位兄弟,我与内人过来相识一下。浓眉细眼,身材魁梧,一看就知是个厚实质朴之人。既然在齐麟公门下相会,也算是人生途中的一样收获,往后莫要生分了。”说的南山心里热乎乎的。因为玉翠要去学校,见过南山后就有礼地去了。郑汝便要夺南山手里的扫把,南山哪里肯松手?夺来夺去,两人的心近了许多。最后郑汝住了手,走到棚下看那匹纯黑高头大马。南山听福顺老汉说这匹马,是几年前一位军长亲自送到齐宅的。看来郑汝也是懂马之人,站在槽口前用手抚着马那溜光如锦的身段,说这是纯种蒙古马,稀贵。正说着福顺老汉来了,又夸他的戏好,看了如何让人称心美气。一早上郑汝就在偏院与福顺老汉和南山干些事情,随和的便如一家人样。有个感觉直让南山感到奇怪,见了郑汝与玉翠第一眼,不知为何却像是从哪里见过样?分明一个在深山,两个在县城,离了百多里地,哪里有相见的可能?南山好久疑在这种惊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