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完丧事,福顺老汉和南山驾着马车把痛不欲生的玉翠接回来。玉翠躺在炕上痴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几天了没动一下。眼窝深陷,脸色惨白,弱不禁风的郑汝日夜垂泪守在玉翠身边,一声声唤,一声声叫,玉翠任无反映,目里没有一点亮光。齐老太和纪妈一人握住玉翠一只手,搓啊揉啊,任将那冰样的小手搓揉不出一点温热来。直到第五天,玉翠才“哇”一声哭出来。
“哭吧,孩子。哭了,心里能好受点……”纪妈抹着眼泪说。齐老太命人拿水来,亲自喂玉翠喝,几天了一滴水还没进口哩……
又过几天,玉翠的脸上总算有了活气,齐老太说:“闺女,听大妈一句话,人去了,再悲再想,也是空的。你好好活着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慰。你好了,他们高兴哩。你这般悲悲戚戚,他们也不安哩。”郑汝说:“翠子,你听大妈一句话,想开点……”玉翠滚着泪珠子,点了点头。
这天早上玉翠弱弱说:“让我下去走走……”郑汝说:“也好,躺了多时了,该动动。我扶你……”在郑汝搀扶下,玉翠挣扎着坐起来,正要下炕时,只觉得腹里一坠,一股黑血从玉翠的身下涌了出来。玉翠流产了……
解放大军只在灵宝停了不到半月便开拔了,留下的土改工作队开始在村寨开展土地改革,就有县上区上的领导带着工作队,来到地藏村发动贫农雇农起来斗地主,分田地,一时地藏村惊慌不安起来。工作队天天出入最穷最苦的人家,动员进农会带头闹革命。一天,福顺老汉正在家里吃饭,工作队员进来了,和和蔼蔼问家里几口人、几亩地、收成如何?打的粮食够不够吃?福顺老汉一一如实回答了。工作队就开始讲道理,说穷人为啥穷,地主为啥富?就是因为地主把土地霸占了,穷人没地种,才穷了。而福顺老汉却不这么认为,人家富,是人家几辈人挣的攒的,也来得不容易,就跟工作队员抬起杠来。工作队员见跟老汉讲不清,笑一笑起身离去了。往后,村面上的人少起来,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怕碰上工作队给他讲道理。地藏村人心里有数,斗地主分田地,斗谁哩,分谁哩?齐麟是村里第一大财主,人家没欺你没压你没霸你,平白斗人家、分人家,这不是昧着良心干事吗?地藏村的土改工作就是打不开局面。不断有村子斗地主,分田分财的消息传来,地藏村人就愣了,难道这世道真要变了?在这同时,有股暗流蠢蠢欲动了……
这天,齐麟公对程兴说:“白天把大门打开,谁进都可。到了天黑把大门关上,谁人再叫不要开门。”有东家的交待,程兴不敢大意,下午早早吃了饭就把大门关上,听东家那口气像是有事哩。这天下午吃了饭,程兴正要过去时,酸枣说:“你秃子哥,不知能挣几个钱,早上又走了。”说着,向程兴瞟了一眼。程兴知她给自己送话哩,正好跟前无人,上前揉了一下酸枣的奶子,小声说:“好嫂子,我忍着哩。东家发话了,擦黑要关门,不敢马虎,我得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