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讨厌的和可笑的拘束并没有统治我多久。渐渐地,我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我和巴特毕竟是“老相识”。我开始动用我的眼睛,放纵地面对周围的一切。我清楚地看见巴特在端茶的时候,手在微微颤抖,这颤抖是不易觉察的。颤抖?若非是因为病,那就是爱情的诞生。也许,在彼此都陌生的情况下,爱情似乎更容易侵入。如果了解太深,爱情就不再称之为爱情了,而是别的什么情,同情?友情?亲情?我的神思有些恍惚。
我想起一个故事:
一个患了白血病即将死去的女孩,她绝望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等死。在她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并就此频频通话后,她对生命有了某种眷恋与不舍,她生出一种信念:就是想让自己活下去,盼着和对方见面的那一天。她在幻想对方肯定是一个优秀和英俊的男士,甚至幻想自己会成为他的新娘。她开始重新拥有了笑声,她居然能够快乐地起床梳洗自己重新长出来的秀发。当她忘却了自己是一个病人,并且重新开始工作的时候,那个神秘的电话也突然神秘地消失了。女孩求生的信念也就此一天天削弱一天天黯淡了,她天天守着电话,眼看着自己一天天枯萎下去。突然,有一天,那电话重新响起,里面传来一个极为微弱的声音。原来那个打电话的人是一个癌症晚期患者,他听说了这个女孩的病,想尽可能地让她活得久一些,就想了这个办法。但他最后终于没能抵挡过病魔,先女孩而去了,他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女孩好好活下去,活得久一点。
我把这故事讲给巴特听,他听故事的神情可真像孩子。后来呢?他明知道是我编造的故事,还要问我结果。我笑了一下,说:“没有结果的故事才是真实的故事。后来的事,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这只能有两种结果,那就看这女孩用什么样的角度去看这事了。如果她将那电话当成了她的全部寄托,那电话消失了,她也会为此随之而逝,如果她因那电话的消失而更坚定自己能够活下去的信念,她可能会活下去,她会提升信念,为自己活下去。”
巴特说:“小姑娘成长为一个女哲人了。”
“不是,我不喜欢什么女哲人男哲人的称谓,在生活中,每个人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哲思。”
“那是现代人聪明了。”
“不是现代人聪明,人一直都没有笨过,只是在某种境遇里,人不敢,或者不便把一些思想释放出来。”
“如果释放出来,肯定得受罪。在某个年代,思想是罪恶之首。因为在某些统治者看来,越有思想的人越不好统治。愚昧的统治者只喜欢愚昧的人群。好了,这种话题点到为止,我们似乎应该拉拉家常。”巴特温柔地说。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言论自由,说什么都没人管你,只要你别犯罪。”
“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关禁闭?”巴特看着我问。
“我?我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太亮的地方,我没有禁闭,如果我想出去,我照样可以出去。我喜欢这种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地生存。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禁闭?又怎么知道这个夏天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是不是一直和我父亲保持联系?”我继续追问。
“没有。”巴特苦笑了一下。
“为什么?”
“不问好吗?在这么多年里,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成长,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巴特坐在我床边的小沙发上,用手抚摸着我的猫。
“到底发生了什么?巴特叔叔,你让我一头雾水,我现在越来越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了。”我摊开手臂,有些焦虑地说。
巴特从一个大包里掏出一摞厚厚的牛皮纸。“诺诺,我知道你原来在市残联工作,懂盲文,抽空可以帮我翻译一下这些东西吗?这是一位盲女的几本日记。不过,你千万不能对人提起。”
我接过那厚厚的日记,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我想象不出这40 41 我是基因
日记写了多久:“为什么?”
“你自己慢慢看,等你翻完了,你就知道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