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依偎在哥哥怀里,漆黑的长发披了他半身,她静静地看着那颗碧灵丹,嘴角浮出一丝烫人的微笑——他始终还是不顾一切地弄到了那颗碧灵丹,不顾一切啊……就算是为了他,也要好好活下去……这样含蓄的话已是他心中最明确的表达。少女无声地望着哥哥的眼睛,微漠的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此刻她虚弱的脸上宛若浮动着一层淡薄的雾,如云烟逝水而过。
年轻公子缓缓抬起手,喂妹妹吃下碧灵丹,抱着安稳睡去的少女,他终是松了一口气。连夜的奔波,令他清挺的眉峰上带着一丝倦容,而此刻他却轻轻闭上眼睛,依旧坐在她身畔,唇角犹自噙着苦涩的微笑,宛若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生怕下个瞬间会再次失去她。
这样爱玥儿么?此刻,那样冒失而意味深长的话却依旧真切地回荡在耳畔,白衣公子微微颔首,把脸埋在额前滚落着雨水的发丝中——对那样一句简单却又意思复杂的话,他即便无法做出回答,也会用一生去证明。
窗外,狂悖的滂沱大雨冲刷着这个晦暗的世界,而体力已经完全消耗殆尽的青衣侠却站在朱漆廊上,凝视着厢房中这对相拥在灯火中的兄妹,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紧蹙的双眉也已完全舒展开,满脸的轻松释然,是否所有的黑暗都能被电光四射的响雷摧毁?是否这场战争还未开始就能马上结束?是否可以相伴永远而不再失去?这样的问题他虽然没有得到他的答案,但那个公子的回答他已然明了于心间。
亮红的幽冥火光映照着山寨禁牢的石壁,昏昏沉沉,依稀能看见嵌在石壁上一块块人骨透射着的荧荧白光,凛冽的疾风贯通着石牢的各个禁室,发出类似叹息的哀怨声,想必是因为游移在这里的魂魄大都无法安息罢。
冰冷刺骨的铁铐紧紧扣在粉衣女子冰肌如玉的手腕上,赫然留下一道道乌青,旧伤未好,鲜血又止不住从翻卷着嫩肉的新伤处汹涌而出,凝和着石壁上滴落的寒冷的水珠,慢慢在纱衣上渲染开来,忍受着如此刺心的疼痛,女子只是紧蹙着细长淡眉,却始终未呻吟过。
“执事大人,您不能进来!”魔族下属的声音响在地牢石门的位置,几个人跪拦在甬道口处,将立着中央高大的年轻执事团团围住。
“让开!是谁让你们把潇湘女医囚禁在这里的?!”年轻执事无法容忍地怒喝道,眉眼间的神色已是心痛到了极点,他的黑色披风云絮般舞动在冰冷凛冽的阴风中,气息宛若冷酷无情的长剑。
“是教主吩咐过——”身边的下属噤若寒蝉,连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是紧紧扯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动。
“闭嘴!”湛泸厉声打断他们的话,他凌厉的口吻回荡在长廊里,仿若一把四处碰壁的钢剑,飘忽的刃轻易切割开地牢凝固的空气。在那样深远悠长的回响中,他再也无法按捺住性子,猛地抬腿踢倒了拦在面前的魔族下属。
然后他手腕一紧,将绸缎披风从他们手里抽出来,如墨的制服飘卷在地牢穿流的长风中,年轻执事不再理会身后哀求的人,径直走进地牢深处。
这条凄冷的甬道仿佛漫长得没有终点,幽冷的淡雾忧伤地舔舐着沾染鲜血的青石地面,一缕缕纯白的水气贴着地面平滑地潜行,在他修长的腿间摇绕。年轻执事加紧脚步,心脏跳动的节奏也变得更快,他只觉得这平时短促笔直的通道,在此刻竟像是把人逼到了境遇最歪仄的拐角,作茧自缚般令他沉闷得难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