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侠抱住潇湘,他抬首默默望着倚靠在丛林里的年轻执事,神色黯淡而悲戚,迟迟不忍离开——这样的时刻,他终究还是不愿舍弃他的,不管他们曾经纠结过多少恩怨,积累起多少误会,在生死边缘挣扎之时,又如何忍心将他抛弃?远方的树林外,走在前面的魔教听命者急如奔浪,后面的源源不断,飞速向这里聚集,烂漫的火焰已照亮丛林,宛若新人交拜时艳丽如血的红衣。
“快走啊!不要在意我,你刚才不是为我逼出了一些毒么?我死不了的……”湛泸显然看出了他的顾虑,一句话直击他心底。寒冷的清风拂过他线条有致的脸,魔族男子眼里的楚光却是格外冷醒明晰,如青锋剑那般苍凉。
树林外的声音越来越嘈杂,青衣剑客蹙眉忍痛颔首,他长指掠风击点着魔族执事的胸口,最后嘱咐道,“湛泸……我帮你封了穴道,一个时辰内毒暂时不会扩散,只是你要尽量避免动用真气,”他只觉万箭穿心,抱着魔族女子微微回眸,声音低沉而颤抖,“湛泸,保重。”
随即,青衣剑客带着魔教女医跃上黑马,向幽暗的深树林奔去。
年轻执事望着他们逐渐消隐的背影,终是舒出一口气,他全身虚弱无力,深深地呼吸着,侧过头望了一眼树林外。那片火光越来越亮,将整片山坡映照得堪如白昼,凄烈如血的光线将黑暗的厚茧震碎,从扶疏的枝叶间渗透进来,魔族傀儡们已经离这片树林越来越近了……现在想要逃出去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一层层细密的虚汗从魔族男子额角渗出来,他微微侧目,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些黑衣下属的一举一动,然后静静屏住呼吸,汗珠不断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如墨的青丝沾着汗水一缕一缕贴在他的颈下。
湛泸动了动手指,解开领口上那枚精致的雕花铜扣,任凭冷风灌进黑色缎袍里,带来冰凉清醒的感觉,他不顾青衣剑客临走前的嘱咐,满身真气在这一刻悄然运转起来。他紧闭双目,细细感知着内息汇集的深度,右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了墨纯剑,终是勉强凝聚起全身力量,在那一队人马到达高墙的前一刻,纵身跳上华盖如伞的树冠之间。
“仔细找找!你,去那边看看——”魔族禁卫长指挥着,挥舞着火把带人来到树底下,用剑鞘拨拉着疯长的杂草和浓密的枝叶,试图想找到一线蛛丝马迹,漆黑的暗夜,似乎一切线索都默认隐藏起来,即便是明亮的火光,也被黑暗埋没得如此微弱渺茫。
他寻找得焦躁,终于失去了耐性,一脚踢在树上,一边开始了粗鲁的谩骂,“去你妈的!一个受伤的男人拖着一个昏迷的囚犯,我还就不信他能跑到哪里去!”树被他踢得微微一震,落叶簌簌飘转下来。
隐蔽在树叶间的年轻执事沉下脸,望着树底下的魔族禁卫长,眼神冰冷而没有温度,他紧紧攀附着枝干,努力使自己不会掉下去,高贵的绸缎衣衫已经湿透,虚汗如雨而下,他的右臂和受伤的腿已然支撑到极限。身体在猎猎长风中渐渐开始冰冷僵化,他甚至感觉再过一秒钟,自己的体力便会到达崩溃的边缘,残留在血液里的毒素还在侵蚀着他的身体,疼痛仿佛无数细微的蠕虫钻进肉皮,锥心刺骨的感觉撕扯着他的意识,吞噬着他的耐心……这个浑蛋,到底还要在树下停留多久?
魔族禁卫长扶着树干,向四周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年轻执事咬紧牙关坚持着,攀住树干的手指擦出一根根血丝,血浸没他的指甲缝,他闭紧眼睛,脸色苍白而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