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重庆就是个火炉,白天将近40摄氏度,我每天光着脊背穿条短裤在屋里画。没有电风扇,白天、晚上门和窗户都开着。晚上就睡在水泥地上,因为睡床实在太热。杨千那个时候正耍女朋友,他女朋友在窗下一叫,我就骂,暴骂,同学间那种要好的骂——(女生上来)又得穿衣服,又得耽搁了。你知道一旦上了画布就收不住了,完全进入状态。每天一睁眼就看到它,晚上熄了灯光亮照进来还是看它。吃饭的时候看着画吃,吃完了把盆子往旁边一扔又开始画,整个人都在画布里边。那个宿舍好小,画又大,想看整体效果怎么看呢?我就买了个儿童望远镜来……前面三稿不算,正式上画布画了小两个月,没日没夜的,真是一气呵成。”
“那时候想,要是有一个像样的工作室多好。所以我上来(当院长)第一年,正是最穷的时候,可我赌咒发誓要建一批工作室,就去找分管副市长,就建了第一座综合楼,实在是这个‘病根’太深了。”罗中立说。
“他画的《父亲》本来是很小的,没什么感觉,后来变成很大一幅,我就说:‘罗哥儿,你这画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连参展的资格都没有,就被枪毙了,因为你画农民画这么大,画毛主席才该画这么大;另一种可能是很震撼,你可能要得大奖。’”唐雯说。其时,罗中立已在小范围内宣布:“我就是要画得像毛主席像那么大。”
“那时候毛主席是神坛上的‘人’,我把他转换成像邓大伯(邓开选,《父亲》原型)这样一个人,其实是希望艺术能回到关注现实、关注生活的轨道上来。
“我那时候想过,如果这张画要起波澜,应该就是在这一点上。但是后来很多人没有往这边想,他们更多的是从中看到我们父辈的形象……”
这是一张可以吸附一串成语的脸:饱经沧桑、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似曾相识……
重庆人王小丫主持节目的时候讲过一件事,当年她问父亲,爷爷长什么样?父亲找来一本杂志,指着上面印的《父亲》说:“你爷爷就长这样。”
这一有趣的“误读”或许提示了以下几点:第一,对于来源于生活的形象,人们自会欣赏;第二,视觉往往先于观念——在罗中立的构思里,“父亲”的背后,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人文主义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