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忧惜(2)

倾慕 作者:榛生


然后他向一个女生求婚了,那个女生一见到那幢大房子就同意了。

很多人会不怀好意地问起我和画家的事。“你现在怎样?”他们问我。“很好啊。”我说。他们就会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似乎是说“瞧,这女人被伤害了,心碎了,她在强撑呢”。其实人们想太多了,我真的很好,让他们失望了。每天晚上我一丝不苟做瑜珈,我很容易进入到冥想阶段,这说明我的心中真的很空,很静,很安详。

我去参加画家的婚礼,在画家的婚礼上我渔利颇多,有一些喝醉的家伙以为是我和画家在结婚,居然塞红包给我。回家数数好几千块,真是高兴死我了。我可没打算还给谁,马上就去买了一台新电脑。

你知道吗?

情爱与老虎一样,食人不吐骨

我记得去画家那所旧房子的路上,每次都会经过一座寺庙。那个寺庙里供奉着一尊菩萨。雕工格外柔润,动人的唇线与手掌坐在莲花座上,低眉微笑。我并无信仰,但常常被宗教的魅力折服。我停下来,呆坐在寺院的石椅上,落叶载着小蜘蛛,从我的脚边滑过去。对于叶片上的小生灵来讲,这是一场洪荒浩劫,前世今生的殒落啊。

有时候我并不进院子。就在寺外,一只脚踏地,令单车止步,一只脚还踩在车踏板上,站那么一小会儿。那往往是画画归来的时候,落满了颜料的旧毛衫,手上也全是颜料,觉得有失敬意所以就不进去了。故而只在心里默念:我来过了。

然后,我在那里遇见杜郡。某个月的十五,下午三点,寺要关门了。他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我站在外面。他问我站着干吗,怎么不进去呢。“只是,路过时停一停。”我这么说。他说:“嗯,菩萨每天要去管很多人的心愿,其实也很累的。你这样很好。”

他是个明白人。他穿着条纹POLO衫,戴名牌墨镜,一只劳力士手表。看上去与任何一个二十来岁迷恋物质的男生一样。但他和他们又不一样,他金表旁边戴一串磨得发亮的菩提籽,他说他戴了十九年。他的工作是野外生物摄影师。最远的地方,去到西伯利亚拍摄雪原中的虎。当他向我第一次发出约会的邀请,并一起坐在咖啡馆的沙发里,他跟我讲起这份工作。

在荒原,他和助手去追踪一只雄性西伯利亚虎。足有四个星期,住在俄罗斯人的木屋,每天吃炖土豆。在漫漫无人的雪野,只有土豆最易保存。

可老虎从来没有半丝消息。锅里的土豆煮得软烂,溶化成浆,嘟嘟冒泡。在晴日的午后,可以看到河面上融得快要虚掉的浮冰,像小时候吃的那种脆脆的波板糖。他走进深林,很幸运地,居然捡到一头只有三只腿的野猪尸体。新鲜的尸体——虎应该离此不远了。

他知道,他理应放弃虎的猎物,拿走是很无礼的行为。但对于每天吃土豆的他来说,野猪肉不啻为解馋的大餐。他把另外三条腿斩下来,拎回营地。

至此,他和那未曾谋面的老虎结了仇。深夜,一头重达300公斤的西伯利亚虎循着仇恨和嗅觉本能,来到营地的木屋外面。暗绿的眼睛凝注着屋窗,整个晚上都没走。

30岁以前到海边结束自己,

你可以做到吗?

每逢十五,杜郡会在寺里禁食一天,专心念经。这个习惯从幼年开始,寺里的一位和尚和他的父亲是好友,说他有佛缘。心间起初的懵懂,在成年后转为深深的了解。看惯了太多自然界的生死,有时候也替那些枉死的动物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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