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叔钧鉴:
顷由叶君转来二十一日手谕,欣悉颇蒙优待,而叶君与部中(对绑匪组织的称呼——注)均能帮忙谅解,婶母等闻之,尤为感谢。自叔离家,已近一星期。百方罗掘,典当、借贷,勉强仅得五千元。所示两万元之数,万难设法。公司预借利息,亦不易设法。公司开办三十年,向无预支利息之事,例外要求非得董事通过不能支借。今年公司生意远不如前,明年是否发息亦一问题。纵使董事会为此事开会,亦难决其必可通过。吾叔前以意见不合辞职,则此时不能希望各董事均能帮忙。徒使多数人知之,彼此均极不利。高老伯(高梦旦)方面已向伊恳求。彼一寒士,何能立措多金。此事情形紧急,吾叔久居在外,不能安宁,且有病在身,婶母等万分焦急,无如走投无路,以致延搁如此之久。自昨日与叶、李两君一度接洽之后,知五千元尚不足以酬诸位之盛意,故又四出设法。但征之前数日之成绩所得仅五千元,假使复有成就,为数必极有限。惟有仍恳部中诸位,格外原谅,俟侄与叶君晤面,当再泣求其代为疏通。婶母等深望起居慎重。所需夹马褂及票洋陆拾元亦已面交叶君带呈。专此敬禀,并叩钧安。
侄源叩上
十月二十二日
交了信,张树源接着又去找钱,大家典当的典当,借贷的借贷,总算又凑了5000元,绑匪看这回实在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在10月23日晚上将张元济送回了家。
张元济对绑架的事能够泰然处之,精神上没有受太大的影响。日后,他在给地质学家丁文江的信里谈到绑匪时说:“若辈……如有生路,谁肯为此?呜呼!谁实为之而令其至于此哉!人言此是绿林客,我当饥民一例看,未知我兄闻之又作何感慨也。”
遭此一难后,张元济立即投入了一件大工程,就是影印《百衲本二十四史》。前面说过,这套书和《四部丛刊》是张元济整理影印的两个代表作。二十四史是从三皇五帝讲起的中国几千年完整的历史,因为流传的版本众多,对张元济的整合工作要求很高,犹如织补僧人的“百衲衣”。而这样浩大的工程,全凭着张元济上下张罗,其中的烦琐和艰苦,非常人所能体会。
张元济总结前人校书经验,以“书贵初刻”作为选择底本的指导思想,千方百计地搜访一流善本,但又不拘泥于宋元版本,而是反复对勘,挑选最好的。遇到脱简残编或短篇缺页,总是想方设法配补齐全。一旦发现更早更好的本子,便不惜代价进行抽换。所以《百衲本二十四史》选用的版本,都是最早最好的本子,而且多数是精心选取几个不同版本配补而成的。正如著名历史学家王绍曾先生评价:“是宋元以来全史善本的一次大集结,是宋元以后全史最佳的汇印本。搜罗旧本之广,影印之精,在历史上都是空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