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张元济除了每月主持商务印书馆的董事会议外,倒也比较自由,和傅增湘等朋友讨论古籍收藏、听听昆曲,生活有了暂时的安逸。1927年年初,他被东吴大学授予名誉法学博士学位。
这一年中华大地上风云激荡。从大势上看,北伐战争进入高潮,各方势力的角力更为激烈;从具体事件上看,康有为在青岛病逝,一代维新派首领就此谢幕。这些都给张元济很大的触动,他忧心忡忡,感时伤世,在给友人的信函中,时常流露出悲观的情绪。
情绪越不好,还越有劫难。当年10月17日夜,张元济竟然被一伙歹徒绑架了。这伙人闯入张元济的寓所,当着张元济家人的面,直接将他绑走。绑匪之前盯了他好长时间,认为商务印书馆的老板一定有钱,加上听说张元济嫁女儿的嫁妆就值30万元,更认为他们绑了张元济如同钓着了一条大鱼。这些绑匪哪里知道,商务印书馆并不是张元济的私产,他的收入只是薪水加股息、分红。虽然也不少,却毕竟不是大股东,所以不能说是资本家。张元济知道绑匪误解了他之后,非常镇定,让他们再去调查调查。
绑匪们可不管,张嘴就要30万元,后来又减到20万元。即便如此,张元济也拿不出来。不过,他并不慌张,而是很有耐心,对绑匪说话充满了诚意。绑匪也没有伤害这个六旬老人,只是把他关押着。
经过考虑,张元济给好友高梦旦写了封信,信中说:“以弟资格,竟充票友,可异之至。此间相待颇优,请转告家人放心。惟须严守秘密。票价二十万,殊出意外。以弟所有家产,住房地契,非弟签字,不能抵款。商务股票兄所深知,际此时局,售固不能,押亦不易。但弟既到此间,不能不竭力设法。请兄为我帮忙,并转告内子向亲友借贷,愈速愈妙。再此事切不可宣扬于外,如已报捕房,即速设法销案,告知系由自己商妥了结。”在信的末尾,张元济还很有雅兴地写了两首七言绝句。后面几天里,他又陆陆续续写出几首诗。
高梦旦收到信后,自然要给张家人看。张家人更是着急,不知道怎么才能筹到钱。那段时间上海接连发生知名人物被绑架的事件,社会极不稳定,巡捕房接了报案也无计可施。所以张元济信中说“如果报案请销案,由自己商妥了结”反而是良策。
绑匪这个时候经过打听,知道张元济还真不能算是大老板,对他说:“实出误会,惟事已如此,总望补助……”既然都已经绑架了,自然不愿意轻易放掉人质。绑匪约了张家人在一家宾馆谈判。
张家派出的代表是张元济的侄子张树源。绑匪头目一个姓叶,一个姓李,问张家要15万元,虽然这价格比最初的30万元已经减了一半,但张家仍拿不出来。过了两日,绑匪送来张元济的信,说赎金减到两万元了,可是张家仍十分为难。张树源把东拼西凑来的5000元送到劫匪处,却并没有过关。次日,张树源写了一封信让绑匪转交张元济,信中所言既可见张元济这个商务印书馆掌门人家里实在是没太多钱,也可见整个筹钱营救过程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