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眼镜,精致的西装,油亮的头发,格外吸引我,那是我童年世界里最耀眼的形象。阿爸扎西就像一块磁铁,把小小的我所有虚荣和梦想都吸了进去,而我渴望将来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后来发生了很多故事,比如我为了到村子里去买有横杠杠的笔记本而摔破了手;还哭着要阿妈给我六分钱,要从布穷表哥的父亲那里买连环画书;找县完小的学生去要他们的旧书等等。所有这些,包括后来我考上了县完小,而为了让阿妈同意我去上学在织布机下哭闹的事情。一个小孩子为了上学而在织布机底下哭了一整个下午,不知道这是阿妈的烦恼呢,还是这个小孩的幸运。我相信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今世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总之现在我如愿来到县完小读书,都四年级了我的个子依然是全班最小的,但达瓦多杰老师说我是“石头虽小,照样能砸碎核桃”。因为我学习用功,成绩还不错。
在我上完小期间,阿爸扎西的信成了除阿妈从老家寄的卡赛之外我最期待的礼物了。阿爸扎西在信里鼓励我好好学习,教我学习的方法,而我则会把每次给他的回信当做最认真的功课来对待。
四年级和五年级的两次暑假,阿爸扎西把我接到泽当。第一次阿爸把我送到阿爸扎西家里,吃完饭他就匆匆离开了,他要赶当天回县里的车子。从阿爸扎西家的阳台看着阿爸的背影走向大门,然后从铁门的栅栏外消失。阿爸连个头也没回,我的心里有些酸酸的伤感。
阿爸扎西和阿佳每天要去上班,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他给我买来了练习本,每天布置汉语词让我抄写,下班回来要检查。他单位有很多同事有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有藏族的也有汉族的。刚开始,跟他们在一起时我明显感觉自己是个乡下小孩,傻傻的,很害羞。不过渐渐地,我跟他们玩儿到一起了,他们互相说话,说藏语也说汉语。有一天楼下的那位汉族小孩和我在楼梯口玩儿,就我们两个人,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不会讲藏语,而汉语我根本不会开口讲,两人就这样自己玩自己的。我想说汉语,可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是灵机一动,还是逼急了,我作了一个勇敢的尝试,就跟我在一起的汉族朋友说了一句:“过来,这里!”然后指了指地上,发音肯定不准,当我说了这句汉话时心里很紧张。
“有什么?”我的汉族朋友听懂了我说的汉语,并好奇地凑了过来。
“我说假的。”我微笑着说道。为了练习一下我的汉语,就随便说了那么一句。而他居然听懂了,可是地上什么都没有,我是骗他的。
“嗯,你说谎。”我的汉族朋友微笑着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