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厚觉得完成了任务,很高兴,笑嘻嘻地说:“伯母,我还要告诉您一件事。昨天余太太——余楠的太太叫我代她问您好。她告诉我说:‘余先生因为最高学府没要他,气得饭也不吃,发了两天脾气。他这会儿又在吹牛了,说他当了人民大学的什么主任了,说最高学府培养学生,人民大学却是培养管教学生的干部。’我家有电话,就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余先生‘洗澡’瘦了一圈,据说现在又胖回来了。余太太却是又瘦又憔悴,比前次伯母请她吃晚饭的时候老多了。大概是搬家忙坏了。”
姚宓说:“罗厚,你可知道,她是我的大恩人!他们打算批判我的那份稿子,是她为我‘偷’出来的。不知她怎么‘偷’的。将来请她讲,一定好听。”
罗厚说:“哎,只她一个人忙搬家,别人都不帮忙,不过她能留在北京就很称心了。她舍不得离开那两个宝贝儿子。她还顶俏皮呢,说她那位‘香夹臭’的老公……”
“什么‘香夹臭’?”姚宓不懂。
“‘香夹臭’呀,我也不懂。我问了,余太太说:我说的上海话,你们不懂。打个比方好吧,狐骚臭的女人洒上香水,就是‘香夹臭’。”
姚宓想起了余楠的“洗澡”,姚太太也知道。母女俩都忍不住大笑。
罗厚说:“我只见余太太不声不响,忍气吞声,规规矩矩的,谁知她还顶俏皮。她把那位‘香夹臭’老公一定看得很透,伯母面前她不说笑,那天她笑得酒窝都出来了。她跟女儿长得很像。”
正说着,他忽然看看手表,忙说:“伯母,我得走了,叫姚宓送送我吧。”
姚宓送他到门口,他鬼鬼祟祟地说:“你劝伯母搬过来吧。许先生来了,你可以躲在我屋里;杜先生来找他,你就躲到陆舅妈屋里去,叫杜先生心痒难挠。”
姚宓沉下脸说:“我不是早说过,我不做方芳吗。况且许先生、杜先生连我们搬哪儿去都不知道呢。”
“真的,姚宓,你决定搬我舅舅家去吧。伯母可以和舅妈做伴儿,舅舅就不好意思发脾气了,舅舅家的厨子做菜很好,你家不用开伙,你也不用打扫卫生、拖地、擦玻璃了。对了,我想起上海小丫头了。伯母还不知道我不愿意做图书馆的工作,已经分配到外国语学院去了,我现在做朱千里先生的助教……”
“你又不懂法文,”姚宓打断他。恰好沈妈来做晚饭,罗厚忙忙地走了。
姚太太问:“阿宓,怎么说了这么长的话,又是秘密吗?”
姚宓说:“罗厚在外国语学院当助教呢,他和‘上海小丫头’同事了。”她也告诉妈妈,罗厚说,搬陆舅舅家去,我们家就不用另外开伙。
姚宓收拾了床上一叠叠衣服,母女俩从容商量搬家问题。她们决定搬到罗厚的舅舅家去。姚太太叫姚宓先写信问问王正、马任之,搬陆家去是否合适。王正、马任之是政治和生活经验都很丰富的老同志,考虑问题比较客观周全,姚家母女和王正、马任之是很亲密的。
王正特地去看了姚太太和姚宓,说马任之正挂念她们搬往哪儿去合适,就搬陆舅舅家去吧。
一个月后,罗厚拿了姚家老四合院的房契和钥匙交给姚太太,说他舅舅让手下办事人员买了一具结结实实的大锁,锁在四合院的门上了,这是钥匙。姚家的老四合院,已由舅舅派人同现在的房主商妥签约买回来了!姚太太就叫姚宓收好。姚宓把房契藏在妈妈的大皮箱箱底,把钥匙和妈妈另外几把重要的钥匙穿在同一个钥匙圈上。
姚太太心里踏实了,放放心心地收拾了家里的东西,搬往陆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