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那年,汪大明侥幸分进了省文化厅。其时机关里已经开始流行“玩点小牌”,同事会餐前固然少不了“经济半小时”,单位集体活动更是轰轰烈烈的“集团大战”。虽然彩头一般都不大,但汪大明还是态度坚决地拒绝,因此慢慢被同事们视为了无情趣、死不开窍的“怪人”。牌瘾很重的丁胜贤副处长因为总是被汪大明扫兴,曾经语重心长地开导他:“一个大男人吃喝嫖赌不可样样全沾,但也不可样样不沾!像你现在这个呆鸟样,就算活一百岁又有什么意思啊!”
旁边一个人马上搭腔:“我说汪大明,只怕你死了的时候去到阎罗殿,阎王问你这一辈子喝了多少酒泡过多少妞,你小子回答说加起来才一杯酒总共才孩子他妈一个妞,那不是成心要让小鬼们笑死去吗!”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汪大明也憨憨地赔着笑,既不恼羞成怒,也不亡羊补牢。
朋友们也好心地劝他:有时不妨陪领导、同事们“娱乐娱乐”,时代不同了,嫖、赌和吃喝一样,都成了重要的交际手段。有句话说两个人关系铁不铁,就看“有没有一起扛过枪,有没有一起下过乡,有没有一起收过赃,有没有一起嫖过娼”。汪大明只是憨憨地笑笑,不置可否。下次有人邀他“娱乐娱乐”,他依然客气而坚决地拒绝。一次单位集体会餐后又是三缺一,作为顶头上司的丁副处长恼了,指着汪大明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怎么就这么点出息,大不了输几个钱嘛,输了老子借给你怎么样!”说着,就从鼓囊囊的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甩了过来。汪大明不气不恼,笑嘻嘻地将钱塞回丁副处长的口袋里去。同时更殷勤地给他们倒茶上水,只是死活不肯上牌桌。
然而,正所谓“憨人自有憨福”,汪大明的怪异表现引起了厅长千金姚冰的注意。在银行上班的姚冰一向心高气傲,不少高官、大款子弟都在她那里碰过壁。都说“爱情是盲目的”,再没有人比汪大明更相信这话的正确性了,当他莫名其妙成为厅长大人的乘龙快婿,并被迅速擢升为政法处副处长时,还没弄明白自己一介农家子弟、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到底有何德何能竟然入了“冷美人”姚冰的法眼。住着岳丈给买的170平方米的高档商品房,坐着单位新买的“桑塔纳2000”,汪大明没有理由不在姚冰面前自矮三分。
本来汪大明还有着更为远大光明的前景,组织部门甚至已经明确选调他到某县任副书记,偏偏这时候岳丈鬼迷心窍去争一个全国人大代表名额,结果贿选之事东窗事发,被省纪委“双规”。汪大明的“副书记”自然也没了下文。紧接着新上任的陆厅长大张旗鼓地推行“竞聘上岗”,其对于机构改革、人事制度完善的积极意义被抬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高度。然而等尘埃落定时,人们才蓦然明白陆厅长不过是借新名词在玩历任厅长都玩过的老招数——打击前任的心腹,安插自己的干将。
就像当初莫名其妙成为副处长一样,汪大明莫名其妙就不再是副处长了。接任他的是陆厅长的老牌友,叫钱一军,刚刚得了博士学历回来。钱一军先前在文化厅下属的一个皮包公司任总经理,钱总经理与人“合作开发”效益没开发出来倒开发出一大堆问题来,海南几家公司穷追猛打告上门来,最后还是时任副处长的汪大明出面解围,由厅里赔了30多万。而钱总经理趁机跑到北方一所大学读起了经济学博士。当时厅里不少人还议论纷纷,说什么钱某的函授本科文凭就蹊跷得很,怎么一眨眼就成了博士?还有更难听的话说,知道现在博士很烂,但再烂也不应该烂到他钱一军头上去啊,天知道26个英文字母他能不能认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