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到了一楼,他快步到食堂买了东西,改走楼梯上去,刚出了安全门,就看到一个红通通的人从拐角飘过。林徒狠狠闭了两下眼,呆了半天,也没有东西出来,心想也许太紧张引起视觉失调,转身正要回房,却看到走廊尽头的窗户上又闪过一道红影。
这次不可能错觉,他的神经突地绷紧。现在已经过了探病时间,谁会穿得跟个血人似的在医院走廊里乱晃?人的本性,往往就是越害怕越好奇。他掉头看了几眼,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跟在他背后,鼓起勇气往那边走了过去。
头悄悄探出墙沿,露出浓黑的短发和粗眉细眼,深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曼妙的背影——那是个女人,穿着红艳的绸裙,脖子上系着窄窄的麻花围巾,没精打采的拖拉在半空,仿佛是用来上吊的红绫。
林徒的眼睛慢慢张大:“师姐?”他的声音气若游丝的,带着几分试探,在黑暗里有些瘆人。
那背影转过身,逆着光,看到半个头和发亮的眼睛,吓得连退几步,差点叫出了声。
林徒心里的戒备一扫而空,走出去说:“别怕,是我。”
连思绿定了定神,收拾了满脸惶恐:“是你啊,恩,你叫……?”
“林徒。”他闷闷地回答,觉得她或许根本就没认出自己,回这一句不过是敷衍。一想到他连她的背影都记得那么清楚,相较之下心里难免不平衡。
连思绿果然又不动声色打量了他几眼,脸上终于露出调侃的笑意:“大艺术家啊。”
林徒疑惑地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她摸摸额头,一副虚弱的样子:“有点发烧,想过来吊几针,好的比较快。”
“这个时间其他科室的医生都下班了吧,而且急诊室跟输液房不是在一楼吗?”
“哦,我是第一次来,没找到路。”
他自动请缨:“我带你去吧。”
连思绿连忙摆手,抗拒道:“还没有烧得那么厉害,我自己能行——你呢?”她看着他的病服,拧起眉睫:“我记得那天你也在等校车,你是爆炸案的伤患?”
“恩,都是些外伤,养两天就好了。”
连思绿抿了抿唇,似乎在犹豫些什么:“你知不知道……”她话问到一半,对面的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两个查房的小护士谈笑着走出来。她猛地扯住林徒躲进左手边的杂物间,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吭声。林徒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拿着三明治,连思绿就紧贴在他的胸口,头发扫着他的下颚,软软的,让人很想打喷嚏。
小护士在走廊转了两圈,又去了下一层,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连思绿才松开手,透过月光,看到林徒正低头专注打量着她的胸口。
她怔了怔,想起来:“还想让我做模特?”
林徒认真地点头,目光里不带半点猥亵和调戏:“你的身体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只有身体?”
他看向她的脸,闷生生说:“妆太厚了,不好形容。”
连思绿应该生气的,却反而笑了出来。
林徒说:“我带你去输液室吧。”
她的眼神有些闪烁:“我其实也没有病得那么严重,宿舍里还有退烧药,吃两颗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不等她拒绝就推开门,在前面带路。沿途,连思绿又瞟了瞟两边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终于还是不甘心地跟上了。
等出租车开走后,外卖已经冷得差不多了,林徒扔了咖啡,去食堂借微波炉重新热了三明治,回到房间,却发现白实已经斜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他无语地叹了口气,拿走他手里摇摇欲坠的游戏机,帮他盖好毛毯,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啃那个三明治。吃到一半,他鬼使神差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愣了愣,又走到床边摸了摸白实的头,微热的触感,跟连思绿抵在下巴的体温没有差别。
她真的发烧了,还是在说谎,如果没病,为什么三更半夜跑来医院四处乱窜?林徒回想起她在走廊徘徊时的动作,似乎是在看墙上的病人名牌,他不由得望向白实——难道是来找他的?可刚才他上楼的时候,连思绿已经来过这边了,如果找到要见的人,就不会再去另外一边乱撞。那她到底是来找谁的?
林徒躺到床上,胡思乱想了半天,最后在白实浅浅的呼吸声中陷入了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