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忻芷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突然抬头问:“你们谈过恋爱吗?”
辛通说:“我已经有老婆了。”
白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似乎对他们的回答并不在意,很快又陷入到自己的情绪里:“我大学里有个室友,才跟男友交往了两年就休了学奉子成婚,过得很开心很幸福。可我跟连航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交往的感觉,他从来不把我介绍给他的同事,我的同学聚会他也没有来过,我们的相处模式就像是经历了七年之痒的夫妻,他对我淡得仿佛连牵肠挂肚的感觉也没有,哪怕是呆在一间屋子里连我的手都不碰。”
“也许他天生就比较纯情。”
“可我想要的不是轻描淡写的暧昧,我想跟他结婚,想要一个真正的家庭。”
辛通将视线移到她的腹部:“所以你有了他的孩子。”
“是酒精的功劳,不是我。”张忻芷咬了咬下唇,苦涩难堪地说。
虽然她没有描绘具体过程,但辛通已经能想象到干柴烈火霸女硬上弓的场景:“连航知道你有了宝宝,开心吗?”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他要我把孩子打掉!”
辛通被这句话里的怨气给窒住,迟疑片刻才问:“是因为你的病?”
“我不知道……那天我在学校食堂里昏倒,被同学送到医院,醒来之后医生告诉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信息,我听完之后完全懵了,等有意识的时候连航已经出现在我面前,第一句话就是要我做流产,我没办法想象他是为了我的病还是真的讨厌这个宝宝。”张忻芷迷惘地说:“他说要赚钱给我做手术,还让医生帮他检查他的肾脏能不能捐给我,护士们都说他人好,可我恨他。”
她爱极了他的好,却又恨极了他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他陪伴她送了爷爷最后一程,给予老人生命里最后的快乐与尊严,她以为他的出现是神明的安排,失去了人生前二十年里唯一的依靠,换来了后半生长长久久,地老天荒的牵绊。然而最后,他却要夺走这份牵绊的证明。
张忻芷这一路说得断断续续,零散而琐碎,白实随着她的描述在心里慢慢勾画着连航的肖像:坚韧、隐忍、善良、悲观。
终于,她的话题开始引向问题的核心:“他坚持让我住院,每天出去赚钱填补医药费,我不想看他这样辛苦,从病房偷偷逃走了好几次,他又把我带回去,然后劝我快点拿掉宝宝。我查过一些书籍和简报,尿毒症患者其实是可以生孩子的,但是孕妇的命大多数都保不住,我跟他说,反正我也没有治病的钱,不如放弃做手术,让宝宝生下来。”
白实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她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肥料去繁衍一个新生,哪怕她根本看不到她的出生,成长。
“我以为我能劝服他,可是他跟我说,他很快就能拿到钱了。”
辛通知道这句话很关键,引导她不再岔开话题:“他什么时候这样跟你说的?”
“就在校车爆炸事件的前一天。”
那么这笔钱就不会是连航去向妹妹借的,而是另有来路:“你有没有问他钱是从哪里来的?”
张忻芷说:“那时候我以为他在敷衍我,骗我做流产,就跑到了阳台上假装要寻死威胁他,他急了,说自己接了一个很大的买卖,只要能帮雇主把东西送到就能凑齐钱做手术。我还是不信,以为他在胡编乱造,可这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鞑崭新的钞票,很厚,有几万块,他说这是雇主给他的定金。我当时被吓傻了,想想就知道这不是什么正当买卖,可逼问了他半天他也不肯说出内情,只说要我等他一天,一天之后他就能救我了,说完就走了。我很怕他出事,去他住的地方,以前打工的地方到处找,可都没见到人。最后我累得回家就睡着了,等醒来已经快到第二天中午,我知道连航那天是排的下午班,马上打电话到大学问他今天有没有来,后勤部的接线员说他刚刚去加油站。我心虚,不敢让他去拦住他,怕连航真的做了什么事,我这时候如果说错话引起别人的怀疑反而会害了他。当时我都快要急疯了,抬头往窗外一看,看到了校车会经过的那座大桥,头脑发热就想到了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