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实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张忻芷的神情不像一个轻生者,自杀并不是她的本意,她用跳楼吓了连航一次,成功打破了他的防线,所以想用同样的方法阻止他去赚不义之财。
辛通说:“就算他说过要你等一天,你怎么确定会是在一天里的那个时候?也许他上午已经做完了‘生意’,也许他不是用校车给雇主送货,你没有弄清楚就跑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就不怕伤了肚子里的宝宝?”
张忻芷想了想说:“其实我不完全是一时冲动,从我发现他突然跑去当校车司机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奇怪了。连航虽然有驾照,但这两年色弱很严重,已经分辨不清红绿灯,之前我有个同学家里招聘司机想让他去,他都没有答应。如果说他是为了钱去冒险,为什么每天只上半天班,休息的那半天也没有在医院来陪我,而是神神秘秘下落不明?当时我没有考虑会不会猜错,只是一个念头的想阻止他,当我看到校车过来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他就坐在驾驶舱里,隔着玻璃,那么冷漠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她的瞳孔如同碎裂的冰渣,停了半饷才继续说:“后来车里的人都跑出来了,我还抱着一线希望,以为他会来救我,可他没有,他救走了另一个女人,把我跟孩子都抛在了脑后。”
“什么另一个人?”
她的语气平淡下来,好像已经对连航心如死灰:“我也不认识,当时太混乱,她又戴着帽子,没有看清样子。”
“那你记不记得她穿什么样子的衣服?”
张忻芷思索了一下:“蓝色运动套装,长袖子的,大热天里很打眼。”
白实错愕地抬起头,双目圆瞪,辛通也吸了口凉气——连航救走的人,不就是微笑女尸吗?!
可这不对啊,白实跟林徒都说他们是最后下车的,连航既然早已经逃了,为什么还会跑回去救人?难道他根本没有离开,而是躲在了座位下面,故意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辛通把这个问题抛给张忻芷,她当时站在围栏上居高临下,对乘客逃亡的情形一览无余,她很肯定连航一直没有下车,直到林徒拉他逃走时才回头看到令她心碎的一幕,也就是说,在白实查看安妮的时候,连航正藏在面粉制造的浓雾里,偷偷摸摸注视着两名少年的一举一动。
对话进展到这个地步,辛通已经意识到这条线索对破获微笑女尸案件的重要性,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或许已经慌慌张张想到要去报警。可他毕竟是律师出身,跟刑警和检察官当惯了死对头,角色一时还转换不过来,而张忻芷显然也在顾忌连航的名誉问题,对于刑侦队还有些戒备。
没多久,护士进来查房,闲聊间提起辛通那段辉煌的经历,张忻芷一听,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眼底逐渐流露出信任。她几次欲言又止,但介于护士在场只好忍耐下来。不知不觉探病的时间已经到了,辛通又安慰了她一番,答应改天再来探病。
医院外,街道已是华灯初上,他们到路旁买了双人份的披萨和奶茶,潦草解决了一餐。吞咽中,辛通在心里粗略勾勒着事情的大概,并把每个想法自言自语说出来。
他生来擅长口诛而涩于笔伐,每次思考问题时都喜欢把过程叙述出来,仿佛他解密的灵感全部来自三寸不烂之舌。白实虽不是最好的唠嗑对象,但绝对是最诚恳敬业的听众。
首先,在车内发生骚动时,连航藏在浓雾里,即便一开始不知情,在听到白实和林徒的话以后也该意识到校车上的安妮只是一具尸体。他是个只上岗了十几天的司机,不是泰坦尼克号上悲情殉葬的船长,没道理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乘客的尸体,行事还那样偷偷摸摸,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