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通看着身份证复印件上的照片,又看看张忻芷,好笑的想,如果真正的她已经在八月十四号跳桥死了,火化了,那现在站在他们的面前的到底是人是鬼?
白实问:[送尸体来的是什么样的人?]
馆长打电话去叫那天接待的员工,不一会儿,一个轻微驼背的青年进了办公室,回忆了一下道:“是个小伙子,平头,胡子拉茬的。”
姜晚拿出连航的遗照:“是他吗?”
“有点像……”青年又仔细看了看:“应该是他。”
辛通问:“还记不记得这个人来的具体时间?”
“下午吃饭前来的,大概五点多吧。”
“他是怎么把尸体运到这里的?”
“打电话叫运尸车到医院去接的。”
“哪家医院?”
“崇圣医院,大桥附近的那家,我记得司机说那天大桥上出了事故,医院乱成了一团,运尸车根本开不进去,是那个小伙子亲自把尸体抱到车上的。”
辛通心里一凉,如果连航只是埋伏在医院附近没有进去,那医院里的监控录像就起不到作用了:“你在把尸体火化之前有没有看过她的脸?”
“看过,这是火化前的固定程序。那具女尸在爆炸里熏伤了脸,小伙子亲自给她画了个很浓的彩妆遮瑕。”
白实把微笑女尸的肖像拿给青年辨认,他摸摸头说:“其实死人妆跟新娘妆一样,脸上都跟涂了一层画皮似的,卸了妆很难辨认出原来的样子。”
辛通问:“这份死亡证明会不会是伪造的?”
馆长说:“绝对是真的,签章跟钢印一样不缺。”
白实注意到:[日期有点奇怪。]
姜晚也仔细看了看:“这个1好像是后来加进去的,把8月4号改成了8月14。”
“八月四号?”张忻芷忽然记起:“那天我并发心源性休克,心脏跳停了五十分钟,医生给我开了死亡证明,可进了太平间没多久我又恢复了。”
这只是个意外,在医学上并不罕见,在美国甚至有心脏调停十七小时依旧死而复活的案例。人虽然活了,那张证明却落到了连航手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被他利用在毁尸灭迹上。
三个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想明白了,可张忻芷不懂:“我还在这里,那被火化的人是谁?”
姜晚淡淡地说:“安妮。”
他们一直在找的微笑女尸,竟然早已经化作了尘土。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异常沉闷。
张忻芷抱着连航的骨灰盒,神情空洞,好像自己也到焚化炉里滚了一遭,出来时只剩下一团死灰。
姜晚抿着下唇,手指轻揣着长至腰腹的头发,仿佛在借以梳理心中的烦恼丝。虽然只在鉴证科里实习了两个多月,但她已经学会从法政的角度去看待问题,没有骨骼,没有血液,没有DNA甚至没有蛋白质,只是一坛充斥着碳和无机物的骨灰,是永远无法传达死者的遗讯的。
白实出来时在殡仪馆门口被个假道士塞了本易经,那人唠唠叨叨半天,非说自己出身风水世家,能给他们觅块好墓,辛通一亮律师楼的名片就把人唬走了,落下本免费的书搁在他膝盖上,像是在看,但翻页的动作却缓慢得可疑。
就连平日最话痨的辛通,此时也一反常态静得像尊坐佛。
两桩没头没尾的命案,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最合乎凶手条件的疑犯,双双尸骨无存。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憋屈的案件进展,就好比所有的线索,分析和猜疑都被吞进了连光也不能逃逸的黑洞里,没有任何验证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