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哪窍开了(7)

橡树,十万火急 作者:伊沙


“深水炸弹”是那两年本地拼酒时的一种喝法,将斟满的一小杯白酒(连杯带酒)扣入较大的一杯啤酒之中,扣入时滋滋作响杯中升满气泡,煞是好看。用它拼酒,想必是依据喝混酒更容易醉的原理。十枚“渗水炸弹”已经制好,摆了一排,按规定每人先喝五个,然后再喝第二轮,直到有一方服软或喝倒为止。我知道秦四的洋相出定了,他的酒量比我还不如,而我的这个哥们儿是特能喝的主儿。我和他曾在一家名叫《创世纪》的杂志兼过职,有一次我们去印刷厂校对,厂方执意要请我们喝酒,席间我这哥们儿用二十五枚“深水炸弹”放倒了该厂最能喝的人称“下水道”的一位科长。众人的起哄中,他们各喝了五个,秦四喝得不大干净,他的对手将他的每个杯子中的残液倒在一起,等于又兑了半杯,说:“你先喝干净了。——此举显然属于酒场上的心理战,目的在于激怒对方,秦四果然上套了,双目圆睁,瞪视对手:“喝就喝!有种再来一轮!”那哥们儿二话没说,开始动手制造“深水炸弹”。曲曼拉拉我的毛衣袖子:“别让他们喝了。”走到正在制造“炸弹”的哥们儿身旁,拍拍他的肩,跟他小声说了两句,那哥们儿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说:“不喝了!我认输。”我这么做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选择了一种终止这场无意义游戏的最佳方式。事后秦四问我跟那位哥们儿嘀咕什么,我说当时只说了一句:“打住打住!我这哥们儿(指秦四)的酒量还不及我。”而当时秦四误解了我,转而迁怒于我:“你他妈干吗呀!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自己说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这帮鸟文人也太他妈无聊了!凭两首歪诗就吹得天花乱坠!你们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嗯?他陪一个老婊子睡觉好几年了!那婊子老得可以当他妈!看不起我!我光凭号码就可以窃听你的电话!瞧你在电话里跟那婊子的肉麻劲儿!就差喊妈了吧?真他妈让人恶心,想吐!在人前装得跟孙子似的!还骗人家小姑娘!真他妈可耻……”

我完全懵了!

后来,我冲了上去。

一周后秦四缠纱布一瘸一拐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意识到那天晚上我下手有多重,一通恶拳后我把他从楼梯上踹了下去……据说当时谁都拦不住我,据说曲曼吓得面色惨白哭着离开了。秦四请求我原谅,他说:“那天我确实喝多了,管不住我的嘴。”公安局技侦科刚引进一项新的窃听技术,不需要安装窃听器,只需要号码便可随身窃听——我们曾在一些欧美的侦探电影中见识过这种技术——如今它被秦四用在我手头上,我成了他的试验品。我搬入这套房子之后的电话都被他窃听了。我想如果再算上这笔账的话,我打他不重。我跟秦四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说这话时我想的是曲曼,那晚后我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听了是我便挂了。我还写了封信,信中说:“如果你还愿意听我解释的话,就打电话给我,我会一直等着电话。”这个电话直到五年后的今天也没有打来。有意思的是,五年来,那天晚上聚会时的几位朋友先后结婚,有了孩子,当孩子头疼脑热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动用了曲曼这条线。他们说曲曼医生非常热情、周到,偶尔还问起我。他们说曲医生早在三年前就结婚了,她丈夫也是一名军医。最新的消息是还没见到曲医生,同事说她休假了。曲曼这种女孩将“好人一生平安”,她不给我这种东西所骗,也是上帝的安排。我不怪秦四,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扒了我的皮,是上帝为曲曼所做的一种安排。其实我想向曲曼解释的是无法解释清楚的。关于我和那教授夫人的事,她不是什么“婊子”,只是她丈夫不在时才愿意和我上床,当初也是我先勾引她。我对小姑娘则很少来电。我在一本医学杂志上读到一篇论述“恋老癖”的文章,开始怀疑自己就是这方面的毛病,使我非常自卑——这也许正是我那天晚上气急败坏的最隐秘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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