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我很后悔一早起来,就打电话回南投老家,跟老妈说我很想念她炖的药膳排骨,因为电话那头的她泣不成声,苦苦哀求,希望我浪子回头,不要去碰那些吃的,要脚踏实地好好做人。
对啦,我想吃个药膳排骨就是十恶不赦,我也懒得再多做解释,直接将手机关机。
我很饿。
我已经超过四十小时没吃东西了,就算是参加“饥饿三十”【注释】也不是这样搞的,于是我选择出门碰碰运气,事情也许还没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注释】由台湾世界展望会举办,为了帮助世界各地受到天灾人祸、疾病威胁的人免于痛苦的活动。
刚好让我遇见了他。
一个理平头的中年男子,看出蹲在学校围墙外、饿得快抬不起头的我样子有异,只见他鬼鬼祟祟地接近我,试探性地问道:
“饿吗?”
我听了差点没喷泪,总算遇到一个讲人话的,我连忙猛点头,饥饿的口水从舌底不断涌出,正想说些什么,来表示我的激动时──
“跟我走。”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四处张望后,才压低声音对我说。
我跟在他背后约莫两步的距离,越过斑马线穿过公园,我们走进老旧住宅区里,进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
疑神疑鬼的他,探头确认没有被人跟踪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罐脏兮兮的罐头。
脏兮兮没关系,重点在于它是一个罐,是我所熟悉怀念的、配饭下面的好朋友,黄色外包装的肉酱罐头,在我眼里,像正在闪闪散发光芒一般。
“三千元。”他伸手,神色紧张的他,焦急地跟我要钱。
“三千元?”惊讶的我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这种要求我这辈子还真是没听过,一个肉酱罐头想跟我收三千元?
面对我的质疑,他虽然皱眉,却也没再多说,收起罐头就打算走人。
我后来还是买下了那个罐头,毕竟物以稀为贵,在这个看似没有食物的世界里,就算再多花十倍的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即便它是一个已经过期三个月的罐头。
回到家中,我迫不急待地拉开罐头拉环,肉酱香味瞬间溢了出来,像是将我从噩梦中唤醒,我贪婪地用汤匙一口口地挖食,肉块与油脂慢慢滑入我的食道,寸寸地抚慰我空虚的胃。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当我还沉浸在食物与饥饿的美妙对抗中时,屋外突然传来急躁而不耐烦的门铃声。
“谁啊?”左手拿着罐头,汤匙还含在嘴巴里,舍不得离开食物美妙滋味的我,打开了门。
──精确地说,门才刚刚打开一个小缝,我就跟门一起被一只粗鲁的大脚给踹开。
我跌倒在地,疼痛而晃动的视角中,两名男子突然冲了进来,手上还拿着枪,森寒的枪口竟然指着我。
“警察!不要动!”
站的离我比较近、中等身材,嘴巴正下方有颗黑痣的中年男子,一手拿枪,一手拿着红色的刑警证大喝道。
“呃,这是什么状况?”一头雾水的我,只能从嘴里拿出汤匙,呆呆躺在地上看着他们。
而另一名留着利落平头、看起来短小精悍的年轻警察,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走我的汤匙跟罐头,交给黑痣警察装进证物袋内,他自己则用流畅的动作将我铐上警铐。
“现在依食用有机物罪的现行犯逮捕你,请你跟我们回分局一趟。”平头警察将我提了起来,从后头压住我的肩膀,迫使我往门外走。
“喂!不对吧?我只是在家里吃个罐头耶?这犯什么罪?喂……警察打人啊!喂……”我大声嚷嚷,完全无法接受什么食用有机物这种听都没听过的鬼罪名,但两名警察充耳不闻,硬是把我押上了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