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维持会的一个伙计领着大金牙和小金牙前来“报到”，摆开了锣鼓钹后，大金牙过去问陆鸿奇点什么段子。那陆鸿奇本来认识大金牙，可是没听小金牙唱过，便命令道：“你打家伙点儿，让你徒弟唱段《绣花鞋》。妈的！大年三十不能回家搂着老婆睡，就够叫人窝心的了！还他妈的值勤，值个屁！外头站岗的弟兄进来没有？甭站在那儿挨冻了，新换的门神爷，出不了事儿！我说小金牙，你给我开唱，让弟兄们听听那小美人儿怎么给情人做新鞋的，玩不了真娘儿们，听听也能出火啊，哈哈哈！”那些治安军一听这个官儿当真发号施令了，都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气，可是等陆鸿奇说完了，又全都咧嘴笑了，觉得这个官儿甭管是真是假，还算知道疼人。于是，开吃开喝。大金牙也“咚咚锵，咚咚锵”地敲起家伙点儿，小金牙赶紧开唱。

《绣花鞋》这个段子是唱一个小姑娘，爱上了一个小伙子。为了会情郎，她请了几个人连夜赶制绣花鞋。那群治安军觉得这个段子过瘾，就让小金牙反复唱。这顿酒席一直吃过了十二点，大金牙师徒俩也陪到十二点多。直到有好几个伪治安军吐了，才完事。接着，这群家伙又赌钱，一边斗牌，一边唱窑调。让大金牙师徒俩伺候茶水。两个多钟头后，好几个伪治安军输了个精光，输得最惨的是新加入伪治安军的王成明，这家伙是海子里村的人，他爹是维持会长。他爹是想让他加入伪治安军，借“皇军”势力混个出人头地的差事，让他好好听“皇军”的调遣，为这他才没回家过年去。

这家伙刚才一边赌钱，一边老惦记着《绣花鞋》中的那个小姑娘，这会儿又想起来他垂涎已久的一个小姑娘，就是他们村看坟地的老刘家的翠兰。他想翠兰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爹托人提过亲，可人家老刘家嫌王成明不正经，甭管媒婆怎么说，就是不答应。为这，王成明早就憋着一口气。现在一边打牌，一边又想起了翠兰，也因为酒喝多了点，王成明不由得“做梦娶媳妇”，混身麻酥酥的。这一走神，手里的牌就没个准谱儿了，一输再输。到头来媳妇没影儿，钱也输光了。他灵机一动，给陆鸿奇出了个主意，陆鸿奇这才大嘴一咧，喊了声“弟兄们，咱们去开开荤，弄点儿外财去！”当这些家伙一窝蜂地涌出屋门时，大金牙拉过徒弟说：“这群坏种又要糟害人！怎么办？”小金牙说：“师傅，您眼神儿不好，又累了一夜，我看黑灯瞎火的，您回去得了。我跟他们去看看。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回头还返回这儿来，点个卯就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