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管抽满墨水的钢笔这样翻腾,就像一个吃饱喝足的人在剧烈运动,很危险的事儿。葛萱想出声警告,可一看他绷着脸、只手托腮目视黑板的矫情样,愣是忍了没说。几分钟后,一道蓝黑墨迹倏然落至,在她衣襟上晕开。
两人都傻了。
江齐楚反应过来,一把掀开邻桌桌盖,从中抓出一卷手纸,顾不上扯断,直接就往葛萱衣服上按去,污渍被挤进纤维里,迅速风干。
邻桌本着追踪个人财产的宗旨看热闹,好心地又提供了一支魔笔。是专门消除蓝色钢笔水痕迹的修正笔,类似于漂白剂的成分,一般在纸上涂完了会留下浅黄偏粉的颜色。葛萱这件衣服刚好是淡粉色,按理说可以有效地挽救。
哪知道江齐楚尽用高档品,连钢笔水也是碳素的,耐久,抗氧化。
“对不起。”越涂越花的墨渍,让江齐楚最后还是说了这句话。
弄脏衣服事小,就怕这一节课没理她,让她误以为自己存心欺负她。
放学后,他跟在她身后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葛萱想起前阵子跟蒋璐在网吧看的电视剧,男主角总说: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道歉果然没用,有些事不责怪,而有些事则根本不原谅。
白天才被许欢夸过好看的连衣裙,就这么毁了。葛萱点头,脚下越走越快,“你好样的,江齐楚,这一天给我盯的,不用找别人祸害了。”
“老师特意让我通知你,明天穿校服,我怕你晚上不来上自习,才往你家打电话的。”
“不穿校服和让我妈知道我旷课,哪个严重?”
江齐楚无言以对。
“你能想到往手机里回话,干吗还非得往饭店打去找我?”
“你说难受回家,家里电话又没人接,我以为你在饭店睡呢。”
葛萱停下来,很无语地叹口气,“我逃课怎么可能上饭店去?”
他陡地抬高声音:“那你不回家跟我说实话啊!”
葛萱震得愣住了。
江齐楚问葛棠:“你姐那件粉裙子在哪儿买的?”
葛棠说:“她给人当伴娘,新娘子送的。”
“谁结婚啊?”江齐楚想起在饭店门口等葛萱的许欢,那个人是伴郎?
“没打听。啊——裙子上钢笔水你给甩的是不是?”葛棠向外看一眼,咯咯笑道,“还在那儿吭哧吭哧搓呢。”
江齐楚犹抱一丝希望,“能洗出来吗?”
“够呛。说是这礼拜在寝室都洗两遍了。我看那块儿让她搓精薄的,洗出来穿着也不好看。”
“钢笔水是碳素的,好像洗不掉。”
“她没骂你啊?你把她逃学的事捅炸了,还毁了她新衣服。”
“咋没骂呢……”
葛棠了然,“我说这大礼拜天的,怎么没敢过来找她呢。”
“我跟百货转转,看有没有她那一样的,给买一条得了。你也别说我买的,偷着把那旧的扔了,就说这回洗干净了。”
“也行……”葛棠正猜疑,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赔呢?
葛萱大喊:“葛棠,找找咱家有没有洗甲水!”不死心,仍与旧衣纠缠。
葛棠应一声,忙说:“这又整出新招了,你买吧,看着差不多的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对对是不是一样的。”
葛萱甩着手走过来了,“有没有啊?”
“有有有,我给你找。”葛棠挂了电话去抽屉里翻找,“我怎么发现你现在脾气这么急呢?”
“谁都比你脾气急,吃饭一粒儿一粒儿的。”
“你吃饭快,跟抢似的。”白她一眼,“也不吸收,肠子里过一遍直接排了,根本不往身上长。”
被点到痛穴的葛萱,垂下头,个子又缩了几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