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似乎更浓烈了,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怪味。我的额头汗涔涔的,刺得眼睛发疼,心脏却超乎寻常的亢奋,我紧紧攥着手中的长矛,想努力跟上前面的人,腿脚却使不上劲儿。那种感觉又出现了,暗处的偷窥者,空气中的低语,我想喊,舌头却像被打了麻药。
我落单了。四周全是一片浑沌,我转着圈,似乎每个方向都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一种强烈的绝望侵蚀着我的头脑。
突然,从一个方向传出凄厉的惨叫,我冲上前去,却什么都看不见,似乎某种巨大的物体从我身后疾速穿过,然后是另一声惨叫。我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听见肉体破裂的声音,我听见沉重的喘息声,但只在一瞬间,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是死寂。
它在我的背后,我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它破开浓雾,扑了上来。一头成年人大小的新鼠,挥舞着带血的利爪,疯狂地向我撕咬着,我用长矛死命抵住它的前爪,摔倒在地,它用整个身体压着我,牙齿不停开合着,那股恶臭几乎让我窒息。我想用腿把它踹开,却发现关节全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尖利的长爪闪着寒光,滴着鲜血,一寸寸地向我的胸前逼近,我拼尽全力的怒吼,听起来却像绝望的哀号。
那冰冷的硬物抵住了我的胸口,一阵撕裂的剧痛几乎让我丧失所有抵抗的意志,它还在往下,一毫米、一毫米地往下,直到穿透我的胸骨,刺破我的心脏。
我看着它,它笑了,那畜生的嘴角裂开一道冷酷的弧线,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弧线。
一声巨响。那头新鼠身体猛地一颤,它竟然在唾手可得的胜利前停下了,有点恍惚地转过头,仿佛想寻找那声响的来源。我趁机用长矛抵开它的利爪,鼓起全身所有剩余的力气,朝它的头颅重重击去。
闷响之后,它应声倒地。
彻底失去知觉之前,我看到了最后一幕,那是一头更加高大壮硕的新鼠,正在向我走来。
于是我决定闭上双眼。
“是该好好庆祝一下,今天破例,可以喝酒!”教官大手一挥,转身却发现几箱啤酒已经摆在篝火旁。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靠,这么多好吃的。”豌豆喜出望外,直奔主题,抱起鸡爪就啃。
“教官不是常说,你们这群二百五嘛,今天正好是咱们入伍二百五十天整,你说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我朝豌豆挤挤眉毛。
“靠,这什么破由头,你自己二百五别拖别人下水啊。”
“稍带着……今儿好像是某人生日吧。”
豌豆把嘴里的活儿停下了,没听明白似的愣了半天,然后,眼眶里开始有亮晶晶的东西在转悠。
“别!先别激动!不只你,我数了一下,咱队里有五个人这个月过生日,正好凑一块儿过了。”
豌豆又把泪珠子憋了回去,继续啃起鸡爪来。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多的笑声,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背起包赶路,放下枪打呼的生活,没有欢乐,没有自由,有的只是杀不完的老鼠和完不成的任务。没有人记得自己是个大学生,甚至下意识里,都觉得握着刀杆子比捏着笔杆子带劲,舒服。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有人想知道。
教官今儿个很高兴,打心眼里的那种高兴,他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军队里的荤笑话。他拍着豌豆的脑袋说:“你不是射手座吗,怎么射老鼠这么面呢,你说说你射什么最在行啊。”我笑得胃都抽筋了,入伍这么久,头一回觉察出,原来教官也有可爱的一面。
寿星们吃了长寿面,许了愿,教官的脸在篝火的映衬下红彤彤的,他问:“都许了什么愿啊,能说不能说。”
豌豆也多喝了几杯,拍着胸膛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想早点退伍回家,找个好工作,孝敬爹妈。”
大家一下都不说话了,偷偷看着教官,怕他酒后发飙。没想到他拍了两下手,哈哈两声,说:“有出息,爹娘没白养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