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热闹了,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吹起来,有说要出人头地的,有说要赚大钱买别墅跑车的,有说要泡尽各国美女的,最牛逼的一个说想当国家主席,大家嘘他,你都国家主席了,我们还不得整个银河系总司令当当。
“嘘。”我发现教官眼神有点儿不对,赶紧制止了这场牛皮大会,“你们猜猜教官最想干吗?”
大伙儿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的,不敢说的,说不好的,都摇摇头,看着教官。教官拿树枝拨弄着篝火,小火星乱窜,噼里啪啦地响,每个人脸上全是一片跳跃的红光。
“我们那地方穷,人笨,不是读书的料,不像你们。我小时候老在想,以后长大了干点儿啥好呢,种地?打工?我不乐意,觉得没大出息。后来人家说,当兵吧,保家卫国,立了战功,当上英雄,就能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了。我爱看打仗的电影,特喜欢拿枪的感觉,觉得特帅,特带劲,那就当兵吧。我不怕吃苦,从小吃苦长大的,每天训练,我的时间最长,量最大,脏活累活抢着干,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我第一个上,图个啥?啥也不图,就希望有一天能真真正正地上一回战场,当一回英雄,哪怕死了都值……”
教官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拨弄他那烧焦了的树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刚回过神来一样,看着不说话的我们,露出一口白牙。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破坏了气氛啊。”他把树枝一折,站了起来,“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不该说丧气的话,我道歉,我唱个歌,不过是个老歌,你们肯定都没听过,唱这歌的人都死了几十年了,我听这歌的时候,你们估计还没生出来呢……”
我带头使劲地鼓掌,掌声在空旷的野地里回荡着。虽然没找着调,但教官唱得很投入,眼角似乎有点湿润。我感到庆幸,没人问我想干吗,因为我他妈的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吗。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唱到高潮处,教官几乎声嘶力竭了,他的身影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高大,就像个真正的英雄。
“我说——”豌豆碰碰我,拿着酒瓶,“活着真他妈像场梦。”
“说不定——”我把瓶里的酒一饮而尽,“就是他妈的一场梦。”
我被轰鸣的引擎声吵醒。教官张着嘴,朝我大声吼着什么,但完全被噪音淹没了。我想起身,胸口一阵剧烈的扯痛,我只好躺下,大口喘着气。顶上是一块光秃秃的金属板,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整个世界开始摇晃起来,我感到眩晕,我想吐,这到底是他妈的什么地方。
四周突然暗了下来,轰鸣声也低了,一股力量压住我的身体,我突然明白过来,我在飞机上,我们在上升。
教官说:“别动,现在送你去……的医院。”他说了个我没听说过的地名。
混乱的记忆碎片一下子全扑了上来,谜一样的战役,噩梦般的决斗,我问:“他们呢?”
伤势重的已经送走一批,你命大,只是皮肉伤。
我闭上眼,千头万绪交缠在一起,可此刻我的脑子却是一团糨糊。终于,我找到了突破口,试探地问:“最后那一枪……是你开的?”
“麻醉枪。”教官不置可否。
我点点头,似乎有点明白了:“那……黑炮怎么样?”
教官沉默了许久,说:“他颅脑受损严重,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我释然,想起那个失眠的夜晚,豌豆、父母、还有……我急切地问教官:“那天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最好也不知道。”他的回答既出乎意料,又似乎理所当然。
我想,也许根本没有人知道。如果说,新鼠能够通过操纵幻觉来诱使我们自相残杀,那么这场战役就变得前途叵测了,那些惨叫和肉体破裂声在我脑中响起,我不敢再想下去。
“看!”教官突然激动了,他扶起我,透过直升飞机的舷窗,我看到了一幕最不可思议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