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天空如泼了墨一般,苍穹茫茫,暗无星光,低沉得仿佛要压下来。空气里掺杂着逼闷压抑的气息,四周鸦雀无声,死寂一片,像灵堂里的气氛,委靡悲怆,灵魂都在上面飘荡,俯瞰着自己的灵位。不时刮起的大风犹如凄凉的挽歌,如泣如诉,让人绝望。
卧室门被推开,又轻轻地关上,吧嗒一声,原本一室的沉寂犹如被搅浑了的湖水,开始不安地翻动。波涛缱绻,浪声如雷鸣,不断地推搡挤迫,争个你死我活,却深深地陷入对方,最后鱼死网破。
窗下的躺椅上坐着一名男子,俊朗的脸庞上尽是疲惫,下颌冒出短短的青色胡楂,剑眉微蹙,像陷入了梦魇,不得安稳。
笑柔一步步地走过来,两腿似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仿若踩在荆棘之上,又沉又疼,短短几米的距离,她感觉好像总是到不了他的身边。
她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了他许久,最终缓缓俯下身,想要吻他的脸。
他蓦然睁开眼,四目相对,笑柔顿了顿,唇边牵强地浮起淡淡的笑容。
他说:“你来了。”
她点点头,慢慢地蹲了下去,与他平视。
“言方,我们结婚吧。”
言方看着她,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深邃如渊的黑眸中渐渐浮上来的温柔越发叫她恐惧。
她故作镇静地笑,直到两腮麻木,僵硬。
“不可以。”他摇头,轻柔地拒绝她,言简意赅。
“你不要忘记,那张光碟在我手上。”
“那代表不了什么。”他越发温柔,依然平静得如他眸底的深潭,波澜不惊,她故意这么说却激不起他半分怒意。
她轻笑:“是代表不了什么,但一纸婚书,抵消这张光碟。
“那一张光碟足以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她说得凶狠,狠得连那笑容都在颤抖,她从来没有做演员的天分。
言方倾过身,伸手触碰她的脸颊,轻轻抚摸。修长的手指一直绕到她脑后,将她扯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似要把她融进血液里。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混浊炽热的呼吸扑在颈间,她抵在他衣襟前只觉得冷,被他抱着,周围都是她熟悉至极的气息,是她愿意这辈子都沉溺在里面的气息。眼泪从眼眶里打了个转直落下来,一滴一滴,最后数以百计,珠落玉盘,混沌一片。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她不知道,她原本以为只要循规蹈矩地走着她该走的路,就算荆棘满布,上天也会眷顾她。但没有,上天给了她一条路,一段生活,一个男人,这是她的所有,全部。
她爱得比谁都深,比谁都真,耗了这么久,一路跌宕起伏,她都熬过去了,偏偏最后这一关,她没的选择,唯有纵身跃下万丈的悬崖。
就算没有死,亦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言方时的情景……如今,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