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21年新版序言(2)

世界艺术史(第一卷):艺术发轫 作者:艾黎·福尔


我是靠勤勉自学出师的,我承认这一点既不感到自愧,也不感到自傲。反映着当时我的真实水准的这第一卷,至少有助于使我了解,在我动笔写它时,即便当时自己多少有点置身于社会群体之外,我对跻身于哲学界已经没有兴趣。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美学思想先天启迪我去接受艺术教育,事实上是自己的艺术家的激情,一点一点地把我引向一种越来越少教条色彩的艺术哲学的殿堂。在我过去的许多作品中,人们将会发现昭示着某种目的论的蛛丝马迹,幸而这一观念今天在我的头脑里几乎荡然无存,我希望事实确是如此。这是因为我本人随着艺术本身形式的演化而发生了变化,因为我并不希望把一种人们向我灌输的宗教强加给我所钟爱的那些偶像,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要求这些偶像为自己提供一种宗教。事实上,所有的偶像为我揭示的宗教有着相同的面孔,由于它无处不在、无所不包,因此,要指明它又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一贯致力于实现人类在其中互相沟通的造型诗章的和谐一致的观念,这种观念是直觉的,甚至可以说是神秘的,但它又是不可分割的。鉴于我为此付出了巨大心血,因此,我恳求人们原谅我在本书的起始部分带有的庄重的说教色彩。这种成分是30岁的人特有的标志,在这个年龄,至少人们不具备无拘无束的20岁的人与成为奴隶的40岁的人的年龄特征。当分析开始腐蚀先辈们的原初幻象时,人们的态度便呈现出僵化,他们希望保持这些幻象不被玷污,反对正在显露出来的那些反映事物本来面貌的幻象,坚持要忠实于原来的思想、形象和表达方式,尽管它们与实际生活毫无关联。人们被这些坚硬的粗糙外表束缚住,动弹不得,而这些东西却妨碍着事物本身的正常运动。在从古到今的一切美学和伦理观念的演变中,从先天的、本能的纯真过渡到对后天的、纯真的自由发掘,难过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其实,一切古风的僵硬性恰恰构成了这种过渡性的标志。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我觉得,本书的开头部分绷得很紧的气势,多少是符合最早的、纯真的先民们的紧张心理的,在他们当中既有神庙的建造者,也有陵墓的画匠和天神的雕塑师。

有人责备我写的这部作品不像艺术史,而更像一部歌颂艺术史的诗篇。这种批评引起了我的良久思索。我不禁自忖,除去纯粹的、简单的艺术编年史而外,描述艺术发展演变的内在因素为何物,而它的物化表现形式本应是完全由极富情感色彩的成分构成的。就史学家的理解而言,要阐述历史,掌握一定的一览表就足够了。然而事实却是,除了这些一览表所概括的内容而外,没有一部历史能够真正摆脱史学家的分析而存在。换而言之,历史必然受制于史学家的阐释。问题仅仅在于,描述人的行为活动的历史,绝不能与描述人的思想、情感和欲望的历史混为一谈。我所构思的艺术史不是经由准确无误的诗意的移植,而是通过尽可能栩栩如生的诗意的移植完成的,它是由人类建构的造型诗章。我对这样的移植进行了尝试,只是我无权表白自己是否取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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